白倾念“嗯”了一声,抱住顾景年的腰,额角抵着他的额角,她眉眼低垂,只能看到他处在阴影处的鼻梁,很挺直,“你刚刚也骗了我。”
“那不叫骗,叫色诱。”这个距离恰好能让顾景年咬住白倾念的两片唇瓣,他颇有些难受地说:“而且我是真的摔疼了。你给我揉揉。”
白倾念听他的语气确实很疼似的,又想起刚刚他栽到地上时发出的闷哼,她把手摸到他的额角上,心疼地问:“撞到哪里了?头还是腰?”
“都不是。”顾景年拉住白倾念往他腰上按揉的手,在她疑惑的表情里,哑声说:“这里疼。”
白倾念刚触碰到他那里,脑海里便浮现出那晚恐怖的记忆,她的脸瞬间煞白,上一秒还清冷的眉眼此刻又有些恍惚,尖叫着抽回自己的手,“不要!”
原本的气氛冷凝下来,顾景年好不容易唤回她的神智,此刻看到她又要陷入狂乱状态,他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大手握着她的脸,逼着她直视自己,“不许给我逃避!白倾念,你给我仔细回想回想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碰到你!”
白倾念对那晚的事情避如蛇蝎,但她见顾景年冒着火焰的眼睛慢慢红起来,里头的痛苦像针一样刺着她的心,她哆嗦着嘴唇,轻轻闭上眼睛。
零碎的片段一点点拼凑起来,她无助的挣扎和哭泣,咬住自己的舌头,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有人踹开了门,那身形高大的男人大步走过去,下一秒,她便被他捞起来抱在怀里。
昏迷后他吻上来的唇,低沉的呢喃和眼泪……白倾念猛地回过神来,那个救她的男人是池北辙吗?
只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又怎么会恰好赶来救她?还是说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守护自己?
意识到这个问题,白倾念心里止不住发酸。
她明明是要让他幸福的啊!他怎么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直到现在还那么执着?
“想起来了?”顾景年觉察到白倾念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松了一口气,低下头歉疚地说:“念念,我也不想瞒你,那晚我被顾文远的手下拦住,没有来得及去救你,是池北辙救的你。”
在池北辙回B市之前,他见过池北辙一面,池北辙希望他不要告诉白倾念是自己救的她。
他自然也存了私心,点头答应。
池北辙坐进车子之前,突然又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下。
那个笑容他或许一辈子都会记得,痛苦、悲凉、疲倦,又像是自嘲的笑容,池北辙对他说:“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好好照顾她,我……祝你们幸福。”
池北辙那句断了很久的话再补上后,耳边传来一声骨骼紧握的脆响,他的眼风扫到池北辙身侧杜华紧握的拳头,同时也看到杜华红了一双眼,嗓音沙哑地叫了一声“池少”。
池北辙对他挥了挥手,转身上车。
他和池北辙为了白倾念明争暗斗了十年,从来不曾认为自己会是输的一方,但在池北辙说着祝福他和白倾念白头偕老的话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池北辙伟大,至少他无法像池北辙一样,哪怕痛不欲生,也还是放手成全。
思绪百转千回间,顾景年感到脖子上一紧,白倾念搂住他,“那你有没有受伤?”
这世上有两个男人都深爱着她,而她也只能选择一个,池北辙为她所做的一切,她这一辈子也还不起了。
既然已经无法回到过去,珍惜眼前才最重要。
顾景年看到白倾念眼中的担忧,虽然晚了一个月,他心里还是很高兴,面上没有什么波动,“我和景曦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妹,她哪里舍得伤我?只是让人把我抓起来,绑了一夜而已。”
他没有告诉白倾念,就是那样一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竟然买凶伤他,买通男房东,强暴他的老婆。
他心里又痛又怒,却不想让白倾念看出自己的情绪,握着拳头压下所有情绪。
顾景年想起池北辙告诉他的话,吻着白倾念的耳朵,哑着声音说:“念念,我们要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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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铭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早已空了,他的手臂还是弯起一个拥抱的姿势,怀里冰凉一片。
他嚯地掀开被子下床,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南月,便又回到床边,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问她是否去了花店,目光掠过床头柜上时,几张纸映入眼帘。
他迅速抓过来一看,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手中的手机倏忽从跌落在地。
“唐先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在去某个城市的火车上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知道,你醒来了,我就走不了了,不要试图找我,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去什么地方。
你或许会觉得我这个行为很莽撞任性,其实不是的。
昨晚在你睡着后,我醒了过来。我靠在你的怀里,听着窗外的大雨声,想着你对我说的话。
唐易铭,你问我为什么爱顾景年,当时我无法回答,我想我此刻可以告诉你了。
我的养父养母家并不富裕,而且家庭也不和睦。我的养母不能生育,所以才收养了我。
养父很爱养母,哪怕养母不能生育,他还是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和家里断了关系,带着养母颠沛流离,辗转了很多个城市,才在T市定居。
但你也可以想象,一个没有孩子的家庭,夫妻生活是怎么样的。随着时光的流逝,当养母不再年轻,不再貌美如花,再加上不能生育,她几乎失去了身为一个女人应该拥有的基本条件,两人的爱情再怎么坚贞,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出现了裂缝。
养母因为没有孩子而整天郁郁寡欢,起初养父还有耐心开导,他会告诉她,即便没有孩子,他还是会爱她一辈子。
养母觉得愧对于养父,在长久的夫妻相处中,变得卑微懦弱,并且每天都要找养父哭几回。
我们都能想到了,任哪个男人都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去哄她。
养母再哭的时候,养父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抽烟,养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负心汉,忘记了当年的承诺。他开始时还一言不发地听着,后来实在无法忍受了,便摔门而去,泡在酒吧里一夜不归。
这个时候,小三的出现显得特别理所当然。
养父在外面有了家,有了孩子。那时我三岁,每天面对的就是整日整夜以泪洗面的养母。
被爱人抛弃的女人越来越绝望,割腕、上吊、服安眠药……所有能自杀的方式她都用过了。当然,她是在用死亡来威胁养父回头,但一个已经变了心的男人,哪怕是你为他去死,他顶多也只是流几滴泪,不会回心转意。
养父还是会偶尔回家,只是再不会多停留一秒,沉默地丢下很多钱给养母,再回他外面的家。
但养母要的不是这些,她把钱甩到他脸上,让他滚,他就真的滚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天养母抱着我,从早哭到晚,陷入疯狂的女人,终于做出了疯狂的事。
她把小三弄死了。
先泼了硫酸毁了小三的容,又拿菜刀砍了人家几刀,当然她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从小三家里跑出来后,她准备跳楼自杀,谁知回到小三家中看到一切的养父,竟替她担下了所有的罪,去警察局自首。
探监时,养母哭着问他为什么,他说那个女人死了,我也不想活了,索性我救你一命,也算是还了我亏欠你的。
唐易铭,我知道你调查过我,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
罗佩云把养父救了出来,但此刻的养父因为小三的死去,早已变了一个人。他开始酗酒赌博,喝醉或是输钱了,回到家里就打我和母亲。
那个时候我八岁,每天被养父打得遍体鳞伤,还没有钱去医院治疗,长久下来,我身上除了外伤外,还留下了不少病根。
有次养父又打我们,我丢下养母从家里跑了出来,你会不会觉得我狼心狗肺?呵呵呵……”
到了这里,淡粉色的信纸上,墨迹划开,一片污秽。
唐易铭甚至想象得出来,南月写到这里的时候,是如何拼命擦着眼中的泪,再一字一字写下去的。
“可是那个时候,我一个八岁的孩子,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死,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就那样任由自己的伤口血流不止,流干到最后,我就可以解脱了。
顾景年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
我因为长久的营养不良,发育要比同龄人慢了很多,那时的顾景年比我高了一个头,像个小大人一样。
他带我去了医院,让医生帮我处理好伤口后,又带我去吃了饭,最后还是把我送回家。
他告诉我,我只能帮你这些,但是你记住,养父再打你的时候,你不要再护着你母亲,你跑出来,过来找我好不好?
他在灯光下对我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颊边还有两个小酒窝。
他真像个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