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曦挣脱不了池北辙,只能红着眼睛冲着顾景年歇斯底里地吼,“顾景年你清醒点!从她被烫伤再醒来后,她就已经恢复记忆了。”
“她记起是妈毁得林家家破人亡,你眼睁睁地看着,见死不救,她不在你身边的这五年,你有过很多女人,无数次背叛你们的婚姻。后来她回来了,你在外面依旧情人无数,她多次跟你提出离婚,你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你自己做错了那么多,编造无数谎言欺骗她,把她困在这场婚姻里,她表面光鲜灿烂,实际她能感受到的只有阴影。哥,在这种情况下,她恢复记忆后,怎么可能不报复你?她有无数个理由报复你。”
“你忘记是你亲手杀了她和池北辙的亲生骨肉了吗?哥!你不要那么傻了好不好?她根本就是在装失忆,留在你身边,一步步实施她的复仇计划,就是想让我们一家相互猜忌、相互残杀,为什么你总是自欺欺人?”
她的声音尖锐又怨毒,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温婉优雅的富家大小姐,在至亲的背叛、深爱男友的利用,以及亲生母亲即将入狱和顾家就要四分五裂的情况下,她发了疯。
她控诉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早已忘了解决眼下困境才是最重要的。
偌大空荡的别墅里,似乎能听到她吼完后的回音,每个人都在这一刻安静下来,目光全部转向顾景年和白倾念,等待两人的回应。
白倾念没有说话,实际上她整个人已经全部僵硬了,像是雕像一样站在原地,连自己都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反应。
她像其他人一样盯着顾景年,整颗心煎熬着,等待他的判决。
死寂如坟墓的空间里,骨头咯吱的声音突然传来,顾景年握紧的拳头上,手背肌肤早已变成青白,淡蓝上的血管暴突,似乎就有鲜血喷薄而出一样。
“顾景曦你疯了吗?”很久后,顾景年松开握紧的拳头,苍白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慢慢又变得铁青,唇角衔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他看到顾景曦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他面如表情地说:“她什么时候和池北辙有了孩子?我又什么时候亲手杀了她和池北辙的孩子?我看你是因为她被迫和池北辙上床,才嫉妒怨恨她吧?景曦,这件事从始自终都是妈做的。你要恨,也应该恨妈,而不是她这个受害者。”
顾景曦最近发了疯,对白倾念的怨恨越来越多,随时都在做着伤害白倾念的事,如果他相信了顾景曦,不是在联合别人一起伤害自己深爱的女人吗?那么他还是男人吗?他还说什么爱她?
他选择相信白倾念,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那些情话和爱意,不可能有假。
她说过相爱的两个人要互相信任,他也答应她以后不会再质疑她,此刻怎么会相信顾景曦说的她恢复了记忆,回到他身边复仇?
顾文远立在窗户前打电话,还在联系官场和警局的朋友,没有心思理会这边,反正一切都已经乱了,他如今只要保住罗佩云就可以了。
而罗佩云更在意的则是顾景年说的乱伦一事。
她早料到白倾念会报复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不会像顾景曦一样,把注意力放在顾景年是否相信白倾念一事上。
她此刻要做的只需澄清乱伦一事,但又无法说出事实真相,她不想让眼前的几个晚辈知道他们长辈间的事,更不想让顾景年知道他和顾家没有血缘关系。
她反反复复也就只有那么一句,“景年,你相信妈……你们真的不是兄妹,没有乱伦一说。”
人在无助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寻找一个支撑点,罗佩云的手紧紧抓住顾景年的衣角,看着她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
他年轻的脸,他高大俊美,她站在他面前越发衬出她的渺小和苍老。
静默中,顾景年不知何时拿出来的两张化验单突然展现在罗佩云眼前,上面是南月和罗佩云的DNA检验单,数据上清楚地显示罗佩云和南月是母女。
罗佩云瞳孔猛地收紧,伸手扯开遮挡视线的检验单。
她再次看清楚顾景年那张冷笑,却透着无比讽刺绝望的脸,她险些站不稳,肩膀不住地颤抖,哆嗦着问他:“从哪里来的?”
在罗佩云恐慌的话音落下后,顾景年觉得眼前的灯光慢慢消失,他的世界一点点黑下来,像是陷入地狱深渊里一样,无法再寻求半分光明。
他抓住罗佩云的肩,一字一字地问:“所以你已经没有辩解的余地了吗?妈,我和南月是乱伦对不对?”
“你机关算尽,把倾念送到池北辙床上,一个做母亲的给儿子戴绿帽子,你还觉得不够,你在知道我和南月是兄妹的情况下,还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乱伦。罗佩云,就算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儿子,你怎么能设计我到这种份上?你让我乱伦,比直接杀了我都痛苦。”
“你怎么不杀了我?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滔天的怒火和道德伦理折磨着顾景年,让顾景年的额前青筋抖动,俊逸的五官有些扭曲。
白倾念听出顾景年尾音里压抑的喘息,再去看他的眼睛,里头已是一番血雨腥风,却有水气隐隐浮动,充盈在里面的液体,似乎下一秒就要流淌出来。
白倾念捂住嘴,顾景年还没有哭,她眼中的泪水倒先流了出来。
即便他现在已经和南月断了所有关系,但曾经上过床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便要受尽良心道德的谴责,而他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男人,是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先不要说别人怎么看待,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乱伦的罪名。
他会崩溃,他会疯掉。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罗佩云还不说出真相?还是罗佩云怕顾景年知道她杀了他的亲生母亲,会报复她?
罗佩云在顾景年犀利的目光下缓缓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苍白的面容流下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究竟是怎么样?!”
罗佩云又不说话了,依旧紧紧闭着眼睛,无声地哭泣。
顾景曦离顾景年有点距离,并没有看到检验单,但她从罗佩云的话里和表情上开始相信顾景年和南月是兄妹。
有了这个认知的这一刻,她先是僵住,而后感到浑身突然发软,不受控制地从池北辙怀里滑落在地。
池北辙正想着顾景年是如何得到了检验单,并没有顾及到顾景曦,等到反应过来时,顾景曦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走向罗佩云。
脚下的地板那么平坦,她却好像踩在沼泽地,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摸索过去,掰开罗佩云的手,从罗佩云手中扯出检验单。
她紧盯着两张白纸的瞳孔一点点变大,心中仅有的希望在看到数据后,完全破灭。
顾景曦身形一晃,转头扯住罗佩云的手腕,带着哭腔问:“妈,原来是你在骗我!南月真的是你的女儿?她是我的姐姐?呵呵……”
她笑起来,很疯狂凄厉的样子,“怪不得你坚持要认她做义女,你坚持把哥哥赶下台,让她掌管顾氏,原来就是因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那我和哥哥呢?我和哥哥在你眼中算什么?你故意让我哥哥乱伦,又是怎么安排我的?”
顾景年的身形有些不稳,放在罗佩云肩上的手滑落下来,身侧的白倾念立即伸手扶住顾景年。
顾景年的脊背佝偻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沉重的身躯靠向白倾念瘦削的肩。
白倾念刚想说“景年你不要这样”,就感觉脖颈里一热,先是一点,后来汇聚成一片。
白倾念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到那些透明的液体从顾景年紧闭的眼睛里淌出来,一只手被他紧紧抓着,与她十指相扣。
他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声音低沉,压抑着哭声,“好痛。”
“景年……”白倾念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努力地支撑着顾景年沉重的身形,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后颈上,姿势艰难。
顾景曦还在哭着质问罗佩云,没有人理会白倾念和顾景年,原本喧闹的世界像是突然安静下来一样。
白倾念听到顾景年变慢的心跳声,听到他泪水砸落在自己脖颈里的声音,感受到他的绝望、他的迷惘。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似乎在放弃自己的生命一样,直到她听到他说:“我怎么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
深爱的男人说出这种话来,就像是千万把刀子直直捅向她一样,她痛得难以呼吸,心疼他到了极点,眼中拼命止住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她觉察到他的身形一点点从自己身上滑落,她再也无法拉住他,好像从此就会失去他一样。
白倾念失了控,同顾景年一起跪在地上,面对着他,两手抚摸着他的脸,试图擦掉那些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地说:“不……景年,你们没有乱伦。因为你根本不是罗佩云的儿子,你和顾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