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全部吓得脸色大变,江修泽人还没有跑过去,早已攀到窗户上的柯雅韵,已经纵身跳了下去。
白倾念看到那抹细瘦的人影消失在她面前,脑海里掠过无数场景来。
柯雅韵柔美宁静的笑,柯雅韵娇媚轻柔的声音,柯雅韵依在池北辙身边时,聘婷袅娜的姿态。
曾经的怨愤和嫉妒,在一个人突然消失在面前时,全部化为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悲痛,白倾念听到江修泽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转眼江修泽的身影又从眼前如一阵风掠过去。
白倾念一步一步往窗户边走去,僵硬地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入目皆是鲜红的血。
或许她出现了幻象,二楼的距离,她竟然还能看到那些血被阳光照得发亮。
胃里泛起一股恶心感,白倾念的手攀在窗沿上,却还是慢慢地滑下身体,瘫坐在了地上,眼泪如决堤的大坝,汹涌不觉、止不住地往外淌,口中喃喃重复着柯雅韵说过的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不公平,为什么她所见到的、所听闻的,她的身边,从来没有一份可以得到上天眷顾祝福的爱?陈柏陌和谢瑶如此,江修泽和柯雅韵也是如此,那么以后呢?还有谁?她自己吗?
陈柏陌安排人下去抢救后,再回来时,白倾念依旧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纤瘦的身子,下巴搭在膝盖上,无声地流泪。
他大步上前将人拥入怀中,温暖的手指穿过白倾念的头发,哑着声音心疼地说:“阿念,别哭了,还有救。”
白倾念扑到陈柏陌怀里,搂住他的腰,失声痛哭,“都怪我,若不是我把问题引了出来,她就不会知道那些事,不知道那些事,她就不会跳楼。全都怪我,我明明知道不是她做的,我情急之下还是质疑她,是我的错……”
“阿念,没有人怪你。纸包不住火,她今天不知道,以后还是一样会知道。”陈柏陌眼中酸涩一片,快有液体冲破眼眶,谢瑶远去异国他乡的时候,他哭过一次,如今不过隔了几个月,他一个大男人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强抑住快要涌出来的热液,搂紧了他心疼了那么多年的妹妹,“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吧,就算柯雅韵今天不死,她到底还是损害了顾氏的利益,依照罗佩云的手段,是不会放过柯雅韵的。”
“因果报应?”白倾念抬起头,流着泪问陈柏陌:“我也做了很多错事,你说我的报应是什么?”
陈柏陌浑身一震,手指抚摸上白倾念的脸,“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你没有错,就算顾氏这次毁了,也是罗佩云罪有应得。”
“陈柏陌……”
“嗯?”
“我想离开了。”白倾念的声音里带着哭泣,但却没有一丝气息,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一样,窗外寒风呼啸而过,更显得荒凉空荡,“我知道顾氏现在一定大乱,但我相信景年可以再次力挽狂澜,如果可以的话,你帮帮他。证据是出自我们之手,如今也只是媒体记者的谣传,我想警方不一定可以找到真凭实据,你站出来帮景年澄清。而我……”
“我的复仇算是结束了,顾家内部早已混乱,我的目的达到了。我累了,正如你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或许我爸确然做了对不起顾家的事,罗佩云才会报复顾家。”
“我无脸再面对顾景年,让我一个人离开吧!走之前我会把离婚协议书拟定好,景年他一定不同意,所以不要告诉他我的去向,哪怕你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帮我转告他,白倾念不再爱池北辙,以后无论我走到哪里,我的心里装的只有他顾景年一个男人,不要让他找我,让他把我永远封存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再也不要重见天日,让他找个女人好好去爱,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我在异国他乡祝福他。”
“白倾念!”陈柏陌急喊,白倾念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推开陈柏陌,站起身往外走,“我去拟定离婚协议书找律师公证,还有我的离职报告,等我走后递给李主任或者池北辙。”
陈柏陌跟着白倾念走出门,看着白倾念纤瘦的背影被灯光拉长,看不到尽头的走廊里,她的身影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点,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抬手捂住眼,掌心里触摸到一片湿热。
白倾念回到办公室,在电脑文档里打好离职申请书,保存之后传到陈柏陌邮箱里之后,她找了柯雅韵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和一个律师约好见面,商议离婚事宜。
晚上下班后,她回了别墅,猜到顾景年不可能在家,她一路走进卧室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拉着行李箱站在客厅里时,所有的画面像是电影镜头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记得五年后第一次进入这个家时,顾景年把所有的钥匙交给她,告诉她这是他们以后的家。
她抓着冰凉的钥匙,红着脸问面无表情的顾景年她睡哪间房,顾景年俯身下来,在她耳边暧昧低笑,此刻回想起来,她觉得那时他其实是想亲她的吧?
她记得顾景年总会在半夜趁她熟睡的时候翻过身来,轻轻的将她搂过去,紧紧地抱到胸膛。
她记得顾景年就连皱眉也是好看的,就连面无表情时,那张脸也还是俊逸绝伦,让人心动。
顾景年的笑,顾景年的哭,顾景年的每个表情,竟然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就像他人还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来,温柔而霸道地将她拥进怀里。
毕业晚会时,他在光芒四射的舞台中间,弹着钢琴唱着那首安静,很多年后的今天,她只记得一句歌词:我会学着放弃你,是因为我太爱你。
很多人都是在离开时才知道有多么舍不得,在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白倾念泪如雨下。
庭院里的水晶桃树还亮着,在夜色里发着红色的光,白倾念想起那晚顾景年走在皑皑白雪中的身影,笑问她的话,这段时间叫着她老婆,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行李箱从手中滑落,她缓缓地倒了下去。
彻底陷入黑暗的漩涡之前,她看到那抹奔过来的颀长身影,她终于笑了起来,眼泪却还是一直流,伸出手握住他,“景年,你终于回来了。你再晚几秒,我真的要走了,我好舍不得你……”
白倾念做了一个梦,梦到顾景年被车撞了,血花四溅支离破碎。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从床上坐起身后抬手揉着发痛的额角,指尖触摸到一片湿润,先是一怔,然后苦笑。
做个梦也能哭出来,是她太在意顾景年的缘故吧?
不知道顾氏现在的情势怎么样了?顾景年是不是还会像以往一样,就算顾氏面临倒闭的危机,他也那般镇定自若,不出几天功夫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白倾念担忧了一阵,又觉得自己有些自寻烦恼了,她相信顾景年的头脑,顾景年也没有让她失望过。
她放下遮住眼睛的手,发现自己并不是在顾景年的别墅里,努力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似乎无缘无故就晕倒了,看到了顾景年,之后……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那么她现在在哪里?
白倾念蹙眉在卧室里一看,一眼扫到床头柜上的钱包。
她拿过来看到里面放着她的照片,她心里一酸,能把她的照片放在钱包里随身携带的男人只有池北辙。
也就说……她现在是在池北辙家里了?
昨晚那个奔过来抱住她的人根本不是顾景年,而是池北辙?
也是啊,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汹涌的黑色浪潮和绵延密布的血丝,除了池北辙外,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的眼睛里可以蕴藏那么刻骨的感情。
白倾念缓缓地靠向床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本来打算一个人离开,如今被池北辙带到家里来,难道又注定她和池北辙纠缠在一起了吗?
有人在外面敲门,白倾念回过神来,调整好面对池北辙时应有的情绪,谁知进来的竟是温婉。
温婉端着碗走过来,“醒了?有没有感觉好点?阿辙说你轻微贫血,再加上悲痛忧思过度,昨晚才晕倒的。”
白倾念低头看到自己手背上的针扎痕迹,淡淡地“哦”了一声,“谢谢了。”
“和我们说什么谢谢。”温婉坐在床边,吹着勺子里刚熬好的粥,“你是阿辙的妻子,这是我作为阿辙的好朋友应该做的。”
白倾念蹙起眉,有些不高兴地说:“温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和池北辙之间早就结束了,顾景年才是我的合法丈夫。”
温婉并没有多诧异,把勺子送到白倾念嘴边,“想好了?不是要离婚了吗?”
“我没有胃口。”白倾念轻轻拂开温婉的手,重新把话题转移回来,“我不想一再重复我的立场,我的选择是顾景年,就算我和顾景年离婚了,我也不会和池北辙在一起。以后无论我去哪里,我过得怎么样,都和池北辙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