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念听到“顾氏”两个字,疾步折回身,拿起江母丢下的报纸一看,当看清楚头版头条上的几个大字后,她身形一晃,不受控制地栽了下去。
走到门口的陈柏陌只听到身后“嘭”地一声响,转身看到白倾念的额角撞在铁架床上,他疾跑过去伸出长臂将人一把搂在怀里,带到了沙发上。
他看到白倾念的五指里紧紧攥着报纸一角,他伸手扯来,展开一看,只见头版头条写着“小三柯雅韵为报复,告发顾氏A市酒店项目黑幕”。
以下就是小字体具体说明,大概内容就是柯雅韵为了报复池北辙和顾景曦,向记者爆料前段时间程工程师的死另有隐情,以及顾氏的A市国际酒店项目实际就是顾氏欺诈合作商钱财的途径之一,证据就是在A市酒店项目里意外而亡的一部分人。
陈柏陌越往下看,面色越白。
由于白倾念的犹豫不决,他们暂时没有把证据交给警方,如今柯雅韵竟然先揭发了顾氏A市酒店项目里的黑幕,他和白倾念一样,又震惊又愤怒,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冷冷射向靠在床上的柯雅韵,压抑着满腔的怒火问:“江太太,请你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柯雅韵刚刚并没有来得及看到报纸内容,见白倾念突然栽到,她猜到可能和顾景年、池北辙有关,但她确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苍白的眉眼轻轻皱起,用病弱的声音对江修泽说:“把报纸拿来给我看看。”
江修泽刚刚无意中瞟了一眼,知道和柯雅韵脱不了干系,他不想让还在病中的柯雅韵忧心,因此他没有动。
柯雅韵来了气,抬高声音说:“江修泽难道这点小事你就不能为我做了吗?”
说着就掀开被子下床,江母看到两人要闹起来,连忙上前按住柯雅韵,厉声对儿子说:“给她拿过来,让她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事!”
江修泽看到柯雅韵眼中的冷笑,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把报纸拿来递给柯雅韵。
柯雅韵一眼看过去,手指猛地一扯,报纸就分成了两半。
她不顾江母的阻拦,下床后连鞋子都没有穿,疾步走到白倾念眼前,“倾念,你听我说,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白倾念的太阳穴隐隐作痛,陈柏陌微凉的手指覆盖在上面,轻柔地按压。
她慢慢回过神来,模糊的视线看向柯雅韵诚恳的脸,她冷冷地说:“知道程工程师真正死因的人没有几个,几人当中,只有你的嫌疑最大。”
“我是知道,但你指的‘我要报复顾景曦的动机’根本不可能成立。你也知道我并不是有意要去闹订婚宴的,我是为了报复江修泽……”柯雅韵感觉到身后男人的目光突然转向她,灼热的温度把她后背的衣服都要烧起来。
她咬紧牙,此刻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继续对白倾念说:“我只是欣赏池北辙的为人,对他并没有爱意,更没有暧昧关系,我又怎么会因此恨顾景曦,而报复顾氏呢?而且我根本不知道顾氏还有个什么A市酒店项目,何况是告发这个项目背后的黑幕。”
其实这些白倾念都能明白,但她想不出除了柯雅韵外,还有哪个人会做这种事。
首先不可能是陈柏陌,她相信陈柏陌尊重她的决定,也不可能是池北辙,理由和陈柏陌一样,南月爱顾景年,又是罗佩云的女儿,不可能会做出伤害深爱男人和毁了自家公司的行为来。
剩下的只有柯雅韵,但柯雅韵似乎又有开脱的理由。
白倾念正这样想着,听到柯雅韵身后的江母惊怒地说:“报复我儿子和江家?柯雅韵,我儿子哪点对不起你,我们江家又哪里亏待了你?你为了图一时之快,竟然狠心陷江氏于不利之地吗?”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既然报纸上那样写了,顾氏肯定会追究责任,到时不仅你一个人,就连江家都要和顾氏成为敌人。”
“柯雅韵,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事还是如此不计后果?”江母失望而又愧疚地说:“到底还是我看错了人,以为你虽然出身不好,但懂事识大体,没想到如今江家的祖业就要败在你手里了……”
巨大的失望和悲痛让江母的声音里带了哭泣,指着柯雅韵的手指不停地颤抖,江修泽伸手扶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声说:“妈,不怪她,是你儿子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你怎么没有做到?”江母的眼眶红了一圈,握着儿子的手,心疼地说:“妈逼你娶她的时候,约定好两年后就让你们离婚,允许你和阿秀在一起,但后来阿秀连你的孩子都有了,你宁愿让她打掉,也不肯和柯雅韵离婚。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柯雅韵,而是阿秀啊!”
江修泽眉睫抖跳,连忙回头去看柯雅韵,果真见柯雅韵本就苍白的脸褪去了所有血色,漆黑的眼睛大睁,不可置信地指着他,“什么叫你和你妈约定好我们两年后离婚?原来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筹谋好的一场阴谋吗?”
隐瞒多年的真相在这一刻揭开,江修泽只觉身心疲倦,失去了辩解的能力,缓缓闭上一片血红的眼睛,无力地说:“对,你并不是我无数次相亲后才决定要娶的女人,而是从一开始,我和我妈就选定了你。”
柯雅韵只觉得自己眼中酸涩滋味难忍,她死命地用指甲掐着自己掌心里的嫩肉,慢慢地挺直脊背,强作镇定地问:“原因呢?”
江修泽没有回答。
柯雅韵突然想起,不,也不是突然。
很多个从噩梦中猛然惊醒的深夜里,她翻身再也抱不到身边的男人,耳边再也听不到男人低沉温柔的安抚话语时,她总是能想起相亲那天江修泽坐在她身边的场景,看过去像是一幅淡淡的泼墨山水画。
他幽深的眼眸看着她,唇边卷起一抹温雅的笑,“柯小姐刚好是我相亲生涯中的第100个女人,我想我总算可以解脱了。”
她那时还奇怪如江修泽这种长相英俊家世背景优渥的高富帅,为什么还要相亲?一般去相亲的不都是条件不好的人吗?
此刻她才明白,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骗局里处处都是无法解释的漏洞,偏偏她那时年轻,推开门后的第一眼看到那个坐在光亮处对她笑的男人,她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她以为昨晚失去意识之前,她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她在他眼中看到痛苦和快要淌出来的泪水时,他也是在乎她的,喜欢她的,她以为她用一条命换来了他的回心转意和情深,谁知到头来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我真傻。”柯雅韵呵呵地笑,平日里那双生动的眼睛里,此刻只余一片灰白死寂,压得每个看到的人都无法喘过气来,“江修泽,我们每次欢爱的时候你都不喜欢做安全措施,事后叮嘱我记得吃药,我相信了你为事业不想过早要孩子的话,我吃着对身体伤害极大的避孕药,有时候引发药物排斥了,我一个人偷偷跑去医院打针吃药,也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后来我想要孩子了,我没有再吃药,怀孕后满心欢喜地告诉你,你说让你好好想想。我那时以为你为难,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从来没有打算和我生孩子,你从来没有打算和我过一辈子,从我们结婚开始,你是不是每天都数着日子?等着两年过去,你就可以解脱了,和她在一起?”
“我之所以被她推下楼,其实是你指使的吧?”她眼中的泪水慢慢地流出来,顺着苍白的脸滑到唇边。
柯雅韵咽下苦涩腥咸的泪水,歇斯底里地骂:“江修泽你个混蛋!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让我失去我的宝宝?你知道那个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跳来跳去吗?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只要你和我坦白一切,我一定会跟你离婚,不再纠缠你,我可以带着我的孩子一个人离开,为什么你要杀死他?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柯雅韵用尽全力喊到最后,毫无预兆地跪瘫在地上,低下头时,长发遮盖住了整张脸,唯有地上不停积聚起的泪水,在几人面前清晰可见,“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眼前发生的事情,早已让白倾念忘了自己的事,她连忙起身去拉柯雅韵,谁知柯雅韵竟然还有力气推开她。
在几人的目光下,柯雅韵跑到窗户前拉开窗户,慢慢地靠过去,泣不成声地对江修泽说:“你有没有想过用推下楼梯的方式杀死我的孩子,我可能也会有生命危险?不,或许你根本就想让我死。好!我现在就如你所愿,我现在就去死!江修泽,如果还有来世,我只有一个心愿,此生……再不与君相见。”
“阿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