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放干净点。罗佩云,谁是狐狸精你自己清楚,当初若不是你用尽手段嫁给我,顾家的女主人现在也不会是你。”顾文远的声音不温不淡,冷眼看着情绪激动的罗佩云,“这些年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你大概意识到了,也收敛了不少,因此我又给了你这五年时间,但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你竟然妄想把南月带回顾家。”
饶是强势如罗佩云,在自己深爱的丈夫面前,她也只能节节败退,气势降下一半,躲闪着顾文远的目光说:“我……我并没有这样做。”
顾文远一声冷笑,“若不是阿曦和阿年反对,你估计就会这么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阿年赶出顾家吗?罗佩云,是不是我不回来,这个家就要改名换姓了?我不和你离婚,我难道要看着顾家毁在你手里?”
“先看看协议书吧,顾氏是你一手打拼出来的,无论兴衰成败,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在夫妻共同财产的分配上,我的财产没有你的多,也别平均了,只要你人离开顾家就可以了。”
“你的东西我一样不会要,也可以带走阿曦,但是……无论怎么说,阿年都是我认定的未来顾家继承人。你不是早想和他断绝关系了吗?刚好,我也没有打算让他再认你这个母亲。”
罗佩云抓起离婚协议书从中撕了两半,“你和我离婚后,是不是要把那个狐狸精接回顾家?顾文远,你做梦!”
她本来想丢到顾文远脸上,但她想到顾文远儒雅外表下的狠厉,她又攥紧了手指,用力甩到顾文远身侧的助理脸上。
之后她平平稳稳地转身往楼上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子直直栽了下去。
膝盖骨上传来一阵剧痛,她回头看了一眼楼下无动于衷的男人,强忍住眼泪,慢慢地扶住楼梯栏杆,直起身子,挺直脊背一步步往上走。
“这事我就全部交给你了,她想打官司,就打吧。我不要过程,只要一个必赢的结果。”顾文远摆手对助理说:“你回去吧,告诉阿玉我晚点过去陪她过年。”
助理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顾景年和白倾念,愣了一下,随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顾文远接过佣人递来的茶,轻轻吹了一口,声音清冷地说:“阿年,你听墙角听了二十多年,也不见有什么长进,每次都能被我察觉。”
白倾念还没有从刚刚顾文远和罗佩云的争吵中回过神来,顾景年已经拉着她走过去,站在顾文远面前,“爸。”
顾文远“嗯”了一声,墨黑的目光一扫全身僵硬的白倾念,硬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亲和的笑来,“倾念是吗?”
白倾念蹙眉,顾文远难道没有认出她是林音吗?还是说顾景年一早就让顾文远陪着演戏?
她的脑子还处在震惊状态,连称呼都没有改过来,“是,顾伯父。”
她刚刚迅速打量了一眼顾文远,觉得顾文远和她几年前最后见他那面,竟然没有多大改变,时光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反而把他的面容雕刻得更加深邃成熟。
顾文远一挑单边眉毛,“伯父?难道你不应该像景年一样,叫我爸?”
这是她林家的仇人,她称一声伯父已是十分艰难,怎么可能做出认贼作父的行为来?白倾念垂眸掩住目光里的恨意,咬住唇不说话。
顾文远低声叹息,“算了,不叫就不叫吧。佩云做出那种事来,你还能和阿年好好的在一起,我已经感到很欣慰了。”
白倾念讶然,一时间无法分辨顾文远指的究竟是她家破人亡的事,还是她五年后被罗佩云送到池北辙床上这种事。
“坐。”顾文远抬着下巴指着顾景年和白倾念身后的沙发,“我和你们谈点事。”
白倾念被顾景年拉着坐下。
“刚刚倾念也看到了,我也没有必要再瞒你,我和佩云这婚从结时就注定要离。”
白倾念不懂顾文远为什么要把这事说给她听,她听着顾文远温和的语气,又看了看顾文远那张儒雅的脸,她忍不住问:“伯父你不爱伯母吗?”
“谁说我爱她?”顾文远看了一眼顾景年,笑着说:“阿年告诉你的吧?不要相信他,他对外人都这样说,有哪个做儿子的会希望外人知道自己的父母每天都在吵架?阿年从小就精通人情世故,对外人说我们顾家家庭和睦,也是为了顾家在外的声誉。”
白倾念想到林家和顾家还是邻居的时候,她时常去顾景年家,却极少看到顾文远,那时顾景年说他父亲工作忙,因此不常回来,此刻看来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顾文远可能在外面有了女人,安了另外一个家,才常年不回顾家,正因为罗佩云知道,才会时常和顾文远争吵,而且她看罗佩云刚刚的表现,应该是罗佩云爱着顾文远吧?
白倾念正这样想着,听到顾文远对顾景年说:“你上去看看你的母亲,我想和倾念单独说会话。”
顾景年和顾文远的父子感情一向好,而且他也知道顾文远不会伤害白倾念,此刻既然父亲要他回避,他只好站起身往楼上走,“好。”
等到顾景年进了楼上的一间卧室,顾文远才收回慈爱的目光,健硕的身子斜靠在沙发上,深沉的目光盯着白倾念许久。
白倾念被顾文远看得坐立不安,攥紧自己的手指,刚想鼓足勇气打破沉默,顾文远低声说:“我知道你拿了阿年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是我交代北辙伪造了一份假证明给你。”
白倾念的脊背猛地一颤,“为什么?”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再问为什么。”顾文远墨一样深沉的眸光复杂难测,慢慢地说:“阿年确实不是顾家的儿子。”
“这事说来话长,我爱的女人实际上是舒玉,但我父母嫌弃舒玉的出身不好,拿舒玉的生命逼我和罗佩云结婚,我当时并没有受到威胁,直到罗佩云和我母亲联手杀了我和舒玉的第一个孩子。”
“和罗佩云结婚后,我并没有断绝和舒玉的来往,时常不回家,罗佩云那时年轻,到底耐不住寂寞,再加上我母亲一直想要个孙子,她为了保住自己在顾家的地位,便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不久肚子里就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她偷偷做了B超,发现是个女儿,想要打掉,一方面因为舍不得,另一方面她想以这个孩子困住我的心。在这种情况下,她暗中在全市找了几个和她的预产期是同一天的孕妇,在孩子生下来的那天,把自己的女儿和那个孕妇所生的儿子调换了,因此本来是罗佩云亲生女儿的南月,和阿年调换了身份,南月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阿年则成为了顾家的大少。”
顾文远终于停下来,而白倾念早已不知道该以何种心境来面对这件事,她处中震撼中,整个脑子都是木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抬手捂住嘴,本以为自己会呜咽出声,但实际上她连发音的能力都丧失了。
顾文远一早就料到这些事对于外人来说,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耐心地等着白倾念回过神来,看到白倾念没有焦距的眼睛慢慢地恢复了神采,他低声说:“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他的嗓音低沉缓慢,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白倾念用力咬着泛白的唇瓣,在脑子里一点点理清思绪。
白倾念想到罗佩云上楼时那个寂寥而挺直的背影,摔倒时从高处望下来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她突然觉得罗佩云也不过是个被顾文远逼到无路可走、为爱疯狂的女人,在某一瞬间,她竟然开始同情起罗佩云来。
她大声质问顾文远:“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分明是你,你自己不自我检讨,又有什么资格怪罗佩云?若不是你在外面先有了舒玉,罗佩云怎么会在这场无爱的婚姻里出轨,罗佩云怎么会想到用交换孩子来保住自己的地位?顾景年又怎么会成为这场豪门内战中的无辜受害者?”
“倾念,正如你所说,凡事有因必有果。若当初罗佩云不是执意要嫁给我,杀了我和舒玉的孩子,后来的一切如何会发生?”顾文远似乎把一切都看得很淡,再谈论起来的时候,表情里没有一丝波动,“真正说起来,又有谁对谁错呢?”
白倾念并没有听进去顾文远的话,她今天来见顾文远是为了自己的家仇,此刻在听到关于顾景年身世的真相时,她突然惊觉她对罗佩云的恨,以及她的家仇在与顾景年对比之下,竟然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的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只化成一句对顾景年的心疼和担忧,每一字都咬得极其艰难沉重,“景年的亲生母亲还在这个世界上吗?如今又在哪里?”
顾文远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白倾念对顾文远这个长辈吼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礼节,但此刻她脑子里装的都是顾景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心中的痛苦像是浪潮一样,一波盖过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