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上,是她让哥哥故意在媒体面前那样说的,原因很简单:自从池北辙答应和她结婚后,以前那么多日子她都等过来了,向来沉稳的她偏偏在这个时候焦躁不安起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让哥哥把婚事公开出去,利用舆论,间接地逼池北辙早日和她结婚。
“我怎么会不愿意?”原本坐在对面的池北辙站起身走到顾景曦身边,伸手把顾景曦揽住,目光往休息室里看了一眼,里头滑过一抹血色痕迹,很快又收回来,“但是你也知道我心里放不下林音,或许这一辈子她都是我最深爱的女人,因此你要想清楚,嫁给我后,我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爱上你。”
顾景曦一直不相信池北辙放下了林音,只是没有想到池北辙竟会如此坦白,她心里既感动,又有些酸楚。
她在池北辙怀里用力地点头,坚定地说:“我知道,我不介意。只要你允许我留在你身边,其他的我都可以接受。”
爱到深处成卑微,她爱了池北辙这么多年,也被他拒绝了这么多年,她的一颗心早已遍布伤痕,早已不在乎他往自己心口上再插上一刀。
她此生所求不过是和他相伴到白头,哪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林音,这辈子都不会爱上自己,她也认了。
耳边传来顾景曦压抑的哭声,池北辙觉察到胸前的湿意,高大的身形一僵,心底升起一股很深的罪恶感。
他为了帮白倾念复仇,把顾景曦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顾景曦却毫不知情,仍旧死心塌地爱他,这让他有一种欺骗顾景曦感情的愧疚感。
他的大手轻拍着顾景曦因哭泣而颤抖的背,“好了,哭什么?我反倒要谢谢你这些年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我身边,谢谢你肯爱一个这样的我。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忘记林音。”
顾景曦不是爱哭的女人,却在听到池北辙这番承诺的时候,眼泪不停地涌出来。
她从池北辙怀里抬起脸,看到池北辙两片菲薄如刀削的唇,她脸上一红,鼓足勇气说:“北辙,我们……接吻吧?”
她小心翼翼的语气,听得池北辙心尖陡然一跳。
和林音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都是主动的一方,主动牵起林音的手,主动夺了林音的初吻,更强要了林音的第一次,而如今面对一份他永远也回应不了的感情,他心底堆积起层层叠叠的无奈和酸楚来。
他看着顾景曦那张漂亮精致的脸,狠狠闭上长眸,脑海里闪过每次吻林音的画面来,心口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疼。
他知道和顾景曦结婚后,不仅要和顾景曦接吻,还要和顾景曦做爱,但他所有男人的欲望都给了林音,无法对别的女人产生情欲,如今一个吻对他来说,不仅是敷衍,更是对林音的背叛。
他做不到。
“景曦……我……”
“嘭”地一声响,池北辙刚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顾景曦猛地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休息室,“有人在里面?”
池北辙不擅长说谎,而且他很少骗顾景曦,当下便面不改色地说:“倾念刚刚在会议室里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腿上,我带她过来抹点烫伤药,偏她忌惮我是男人,死活不肯让我帮她。”
顾景曦直到现在还以为池北辙相信了她编造的“林音已死,白倾念并不是林音”的谎言,听到池北辙这样说,她心里虽然不好受,但并不认为池北辙还把白倾念当成林音。
“你是医生,她害什么臊?”
池北辙放开顾景曦,无奈地说:“可能我是她上司的缘故,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没有把我当成医生。既然你过来了,不如就进去为她处理下烫伤。”
顾景曦自然乐意代替池北辙,站起身往休息室里走。
白倾念跪倒在床下,低头盯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似乎并不知道顾景曦进来了。
顾景曦看到白倾念掌心里的鲜血正顺着指尖往外淌,脸色一变,跑过去拉住白倾念,“倾念!你这是做什么?”
白倾念眼中没有光,像是干涸的湖水,只剩看不到底的黑,直到顾景曦不停地摇着她,她才恍然回过神来,突然抱住顾景曦,语无伦次地说:“景曦……谢瑶她……她……出车祸了……”
她的目光穿过顾景曦的肩膀,看到池北辙脸色发白地站在门口,她的心就像裂开了一道口子,痛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告诉顾景曦她是因为谢瑶才哭,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我听说了。”顾景年在恒远安插的人一早就把消息告诉了她,她今天来,也是想看看谢瑶,拍着白倾念的背安慰,“别难过了,人有旦夕祸福,哪有谁是顺顺利利走到头的?总要经历病痛和生死。你换个角度想,谢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白倾念的心思很快便转到谢瑶身上,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顾景曦说:“可是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大了。”
顾景曦也被白倾念的眼泪惹得眼眶通红,深吸一口气说:“你放心,阿陌和谢瑶也是我和哥哥的朋友,只要我能帮到的,我一定会不遗余力。”
她拉住白倾念的手,看到白倾念细嫩的掌心里正冒着血珠,心疼地说:“先处理伤口好不好?哥哥知道我过来了,还特意叮嘱我来看你,现在你把自己弄伤了,我回去怎么跟他交代?”
白倾念愣了一下,想到顾景年百忙之中竟然不忘关心她,她心底又是一疼,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
在顾景曦眼里,白倾念到底还是个孩子,看到白倾念乖乖地伸出手来,她大松了一口气。
她把白倾念扶到床上坐下,池北辙已经拿了纱布和药过来,她伸手接过来,在池北辙的指导下,为白倾念包扎了手。
等池北辙走之后,她又让白倾念脱了牛仔裤,给白倾念的烫伤处抹上药,又带着白倾念一起出去吃饭。
当然,池北辙自然也去了,顾景曦和池北辙聊天,白倾念低头不停地扒饭,听到池北辙说:“刚刚我妈来电话说晚上过去顾家,让我们两个下班后也过去。”
白倾念把头深深地埋进小小的碗里,一颗颗圆润的泪珠子掉下来,和白白的米饭混合在一起,被她放到嘴里咽了下去。
和白倾念坐在一处的顾景曦转头看到白倾念不停地吃饭,蹙起眉把菜夹到白倾念的盘子里,笑着问池北辙:“你的意思是要接我下班了?”
池北辙的目光放在白倾念身上,闻言又收回来,泼墨一样的眼眸凝视着顾景曦,“我的荣幸。”
白倾念听不下去,刚想借口去洗手间,顾景年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她猛地转过头,不让对面的池北辙看到自己满面的泪痕,站起身说了一声“抱歉”,便出去接电话。
顾景年在电话里问她在哪里,他过来接她吃饭。
白倾念恨不得快些离开这里,连忙报了离餐厅不远的地址,挂断电话后,她眼中的泪水早已干了,连脸上的泪痕都被暖气烘干。
她重新回到座位上,歉疚地说:“景曦,池少,景年在外面等我,你们慢慢吃,我先过去了。”
顾景曦笑着说:“哥哥应该还没有吃饭吧?让他过来一起。”
大概是今天哭太多的缘故,白倾念的眼睛里酸胀酸胀的,忍不住看向池北辙,见池北辙正端着瓷碗,拿着瓷勺喝汤,动作恣闲优雅,似乎从始至终都不在意她是否会留下来。
她心里发苦,低下头说:“谢谢景曦的好意,但景年喜欢和我单独在一起,我这就先过去了。”
池北辙抬起眼皮看了白倾念一眼,就看到她垂着眼眸作矜持状,笑容和表情都无懈可击,演戏功夫见长了不少,他的胸腔里却燃起一把火,舌尖陡然一挑,滚烫的汤汁入喉,他感到口腔里一阵发麻发热。
顾景曦轻笑出声,“别看哥哥平日里对人总是冷言冷语的,其实他最喜欢缠人。以后他若是再欺负你,你就不要和他说话,保准他回头来哄你。”
她的笑声动人悦耳,就连白倾念这个女人也心生一片旖旎之意,再去看顾景曦,只见顾景曦凤眸斜挑,顾盼神飞,高贵优雅中透出一股英气闲适。
池北辙刚刚还深攒在一起的眉毛,突然纵开,唇边挑出一条浅浅的弧度,笑着说:“我觉得男人对喜欢的女人都这样。”
顾景曦和眼前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那么久,第一次有了一种少女怀春般的甜蜜,她凝眸看着池北辙的脸,低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成为你疲倦时停靠的港湾。”
白倾念脚下生了根,分明知道听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有多痛苦,她还是无法迈开脚步,浑身僵硬地定在原地,心中升起一种淡淡的绝望感,似乎池北辙的下一句话就能将她打入地狱一样。
“这个鱼汤不错,你若是觉得好吃,我让杜华学来,每天往你公司里送。”
顾景曦看到池北辙从对面递过来的碗,一愣,被拒绝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她对上池北辙温润的眼眸,便鬼使神差地接过碗,“原来做你的助理都得十八般技术各种专业吗?杜华还会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白倾念没有再听下去,打了一声招呼,也不等两人回应,她就疾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