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如雨的烟花一束束腾空而起徘徊在阿尔的夜空，此起彼伏绵延不绝的被照亮的白色大地对这种肤浅的问候视若无睹，落入河水的片片白雪瞬间消失不见。
silence赤身裸体站在镜前，微笑着看着坐在不远处桌前的X。
X刚刚坐下，还未脱去厚厚的黑色手套，也未摘掉帽子，口罩，围巾。他松开大衣纽扣，露出棕色毛衣，而后缓缓从包里取出素描纸，铅笔。
Silence打起寒颤，咬紧嘴唇。极力露出微笑试图表现的自然些。
不幸的是，她打了个喷嚏。X手中的铅笔突然重重的扎穿了白纸。
“穿上衣服吧。”X摘掉手套，口罩，从口袋摸出香烟。
“不好意思。”silence难过极了，她站着不动，似乎在等待新的命令。而一个小时前她还和雪儿李娜在租住的小屋喝酒畅想未来准备大醉一场。当她收到X发来的短信：我来了。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向卫生间。甚至来不及挑选衣服，来不及解释只是说了句他来了便冲向大街，她滑倒了，摔伤了胳膊。但她沉寂在喜悦中，反而走得更快。街上到处是放鞭炮的孩子，她本最怕炮声，却径直踩着炮声走了过去。想起这些，又听不到转机，silence心灰意冷的抱起衣服。
X站在窗前，眺望河水倒影的雪夜，吐着烟雾。他摘掉帽子，围巾，露出面目。
Silence如被雷击，忽然心动。三年来，她终于看到了X的样子。眉目之间充满了艺术家的忧郁，钟神。她绝不曾想到X如此英俊，年轻。瞬间她想起高中时的初恋，转而是无限忧伤。她环视周围，掉入熟悉的世界。
人，女人，何以堕落于此？silence暗自思索。她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还心存幻想。片刻后，她笑了起来。
“那么，我可以走了。是吗？”silence穿好衣服，站在原地。
“你。。。。”X转过身来“有事吗？要是有事。。。”
“我骗了你，我不是模特。我是。。。。”silence忽然用力咬住嘴唇，将心里话咽了回去。露出甜美的微笑。“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不是吗？”她的声音温柔缠绵却又充满惆怅。
“silence。。。我。。。”X望着silence陷入沉思。“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我。。。嗯。我喜欢。。。”她点点头。
“还记得我告诉你的那个故事吗？”
“哪个？”这三年的每个除夕夜，X都会来到这里，这个豪华套间。Silence想起她第一次走进来的时候，被这里的奢华震惊到。她像往常一样想着讨好X，不料得到的全是命令。
站在那里，侧身，不要笑。转过来。好了，休息吧。
完全的出乎意料，后来她明白这算是人体模特。可是，她无法理解，在此之后，当她躺在偌大松软的床上时，X总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说话。天亮时，X带上帽子口罩围巾手套，把钱放在桌上，然后钻进楼下等待已久的汽车上。直到下一个除夕夜，当silence睡下时，X蹲坐在她身旁，对她讲故事。Silence听的很认真，连呼吸都很用心。天亮时，X俯身吻了吻装睡的silence，并说了声谢谢。到这里为止，silence对X仅仅是好奇，有好感。直到她看到自己的画像出现在小说封面时，尽管她对雪儿李娜矢口否认，但她清楚你就是她自己。一个新的世界若隐若现的浮出水面。一个可以示人的有些光明可能甜蜜的世界，与当下的黑暗需要四处躲避的世界恰恰相反。似乎是逃避多年的最终自首的罪犯在漫长的牢狱生活后，终得以自由大胆毫无畏惧的呼吸。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被救赎了。这完全不同于大学时舍友借给她生活费。她觉得里面似乎有永恒的意义，尽管她并不清楚永恒的意思。
“对《珠宝》的变奏，一个作家生活美满，一次意外的车祸后他失去了心爱的妻子只能和三岁的孩子相依为命，葬礼结束时，一个陌生男子宣称是孩子的生父。亲子鉴定后，作家果然不是孩子的父亲。”烟花照亮了X的脸。
“记得。。”silence看到X脸上的泪痕忽然张大嘴巴“那是。。。”
“是的，那就是我。那就是我。”X缓缓抽了口烟“一个月前，孩子的父亲告诉我，孩子从楼上摔了下去。”X笑了笑“我想知道为什么，难道是我的错。或者为什么她们不能一起死去，让我能够怀着信仰活下去。Silence，你告诉我，你喜欢这个世界的什么，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呢？告诉我。”
“我。。。假如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惩罚自己呢？”一种天然的母性在silence身上蔓延开，她多么希望这个男人能够在自己的怀抱中哭泣。
X走到silence面前，缓缓捋起她脸颊旁的长发。“你很漂亮，不是吗？”
忽然，silence落入X的怀中。如同候鸟离开巢穴投入黄昏的天际。
“怎么了？”
“让我爱你，好吗？哪怕一天，一个时辰，一瞬间，好吗？”
“你怎么了？”X笑着问道。
“我想爱你。。。”silence哭了起来。“你能像恋人一样对我吗？不是工具，不是玩偶，不是消遣。仅仅是爱我。。。可以吗？”
“你醉了。Silence。”
“奥，是呀。”silence轻轻拭去眼泪，笑了笑。“我是醉了。”
X退到沙发上，拧开桌上的伏特加喝了一大口。“要喝点吗？”
Silence接过酒瓶抿了一小口，“好辣。你经常喝这个吗？我们一般喝红酒喝着啤酒。”silence的身体抖了一下。
“抽烟吗？”X把香烟递给silence，“想抽就抽吧。”
“您。。。妻子也抽烟吗？”
“不。。。”X忽然笑了笑随即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昨天我很犹豫，要不要来见你。我想你也许已经结婚了。。。”
“不会的。”silence急忙喊道。
“为什么？”
Silence望着窗外的飞雪说道“我这种人是不可能结婚的。”
“哪种人？”X又喝了一大口，
“其实。。我不是模特的。但是我真的读过大学。只是仅读了一年。学的也不是绘画，而是英语。”
“为什么只读了一年？”
“因为。。。”silence看着X笑着说道“我爸妈出车祸去死了，我得照顾我妹妹。所以。。。三个月前她结婚了，但不许我去参加婚礼。”
“为什么？”
“因为。。。”silence笑了笑，抿了一口。“这是秘密。”
“傻瓜。”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么你呢，就靠画画为生吗？”
“画画？这仅仅是爱好。我的本职是作家。”
“作家？”silence目瞪口呆。
“嗯，以前还是作协的一员。”
“那。。怎么。。。被开除了。”
“开除？”X摸了摸额头“大约五六年前，我的一部小说为了赢得了声誉所以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那件事前，我也觉察到我过于离群索居不善言谈。出事后，我便离得更远，在格陵兰周围的一座小岛上。那里人迹罕至，白雪皑皑。不会有人打扰，不会牵挂。一般来讲，我们分别后我会回到那的小屋渡过剩余的大部分时间。我的朋友很少，并且我也不需要朋友。只有出版事宜或者想去别处看看，我会离开那里。”
“那么。。你很孤单了。”
“还好吧。无牵无挂的人是不会觉得孤单的。有时想到你。。。”X欲言又止。
“想到我？”silence忽觉温暖，“你是说，你会想到我？是吗？”
“嗯。有时我想知道，认识你于我有何意义。”
“你不是说，你需要模特吗？”
“是的，我有许多模特。”
“那么。。。在那座岛上，也有。。对吗？”silence直视X的目光。
“她们不适合那。。。或者说我不想她们破坏那里。。。”
“奥。”
“有朋友为我介绍对象。漂亮，年轻。”
“那么，你们在一起？”
“有时会吃饭，看电影，聊聊天，就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
“嗯。现在这样。有次，她问我，为什么不说结婚的事。”X转向silence似乎那个那人就是silence“我说。。。”
“你说什么？”
“我说，有时，不结婚会更好。比如你。”
“比如我？”silence笑了笑“万一我结婚了呢？谁说我不想结婚的。我只是。。。。”silence戛然而止。“也许你说得对，有的人是不会结婚的，比如我。那么你呢，你恨你的妻子，对吗？”
“是的。”
“你会原谅她吗？”
“永远不会，即便她死了。在地狱里仍能听到我的诅咒。”
“那么，孩子呢？”
“silence，今天我来的时候碰见了一起车祸。你害怕死亡吗？”
“死亡？我很少想这个。”
“那你平时都在想什么？”
“怎样渡过今宵。那么你呢。”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应当如何活下去。也许我应当重婚，这样人所应有的，人能够拥有的我也都拥有了，名誉，地位，家庭，以及爱情。”
“是呀，你只需要一个爱你的女人，就拥有了整个世界。而我。。。一定会祝福你的。”
“有时我也会想，我为什么不娶你。”
“是呀，为什么不呢，也许我会嫁给你的。而且。。。”silence点点头，“我绝不会辜负你的。”
“是吗？”
“嗯。”
“如何保证？”
“要是这世上真的有诅咒就好了。哈哈，开玩笑的。喂。”
“奥。”X看了看手表“你今晚睡这里还是。。。”
“睡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