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醴显然有些意外,门中弟子胆子都这么大了么?
尽管李瑀模样端正,脸上都看不出一丝不敬的味道,但就和睡觉被人打扰了一样,醒来过后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道人冷冷地睁开双眼,见眼前竟然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少年,原本到了嘴边想斥责的话顿时就不知怎么说了。
由醴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瑀,这小小年纪的大半夜跑出来梦游么?李瑀也是有些意外,这个白日里见到还是瘫如烂泥的醉鬼,此刻眼神竟然如此清冽,丝毫不带一点醉态。
“你要坐这儿?”由醴指了指自己问道。
“可以吗?”
“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由醴有些气得好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要坐我这儿?”
李瑀两手抱怀,一本正经地踱步。
“龙虎山上的道人千千万,我为什么要认得你。”李瑀一边说着一边转了个身指向石碑道:“不过呢,我瞧你坐这儿看那个字看了挺久了,这么久都没看出点名堂来,想必是悟性不够,你换我来试试?”
由醴一听这孩童说话,原本只当他是故意挑嘴取闹,可转念一想,自己这般也确实无所成效,倒不如让这个孩子试试。尽管他并不看好,但总归不如试试。
“好。既然你要看,那你就坐好了。”
说着,整个人一蹬而起向一旁飘去,宽大的袖袍向后扫了过来,李瑀整个人被一带,坐到地上。
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等到李瑀坐在地上反应过来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是动弹不得了。
原来是被点了穴道。
“喂,你个死酒鬼,快给我……”
“小朋友可要用心看,等你看出了什么名堂来,我才会给你解穴的哦。”
由醴立在一旁,半低着身子,看着李瑀笑道。
尽管李瑀此刻恨不得吐他一脸口水,脸上愤愤更不遮掩,但还是问道:“要是我天资不够,看不出门道来又如何?”
“那也无事,穴道两个时辰之后自解,若是看不出什么门道,那就当是我对你略施惩戒罢了。”
“你……”
李瑀虽是生气,可眼前形势如此,只好不想其他,很快地进入状态,认真地端详起眼前这块石碑来。
更深夜重,月落华庭。
他又找到了白天里那种熟悉而又舒服的感觉,贪恋地挪不开视线。
他模样认真极了,在一旁看着的由醴心底都要忍不住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个孩子了。
两人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喂。”
由醴上前拍了拍李瑀的肩膀,他觉得寻常的小孩是绝对没有定力看着枯燥的石碑如此之久的。
要么就是这个孩子不寻常,要么就是这块石碑不寻常。
李瑀如同白天被陈良志拍醒来一般,自己也是生出阵阵后怕,这一字对自己竟然有这样的魔力,若不是有人拍醒自己,怕自己便要一直这样魔怔下去。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面有惧意地看向一边的由醴喃喃道:“这块石碑好生邪门,我快要被它定住了一样。”
由醴看着眼前的李瑀更是惊骇,他明明点了李瑀的穴道,用的虽然只是最平常的手法,算着也需要两个时辰周身血脉的运行才能自行解穴。可这才半个时辰过去,李瑀就能站了起来,这实在是令他有些匪夷所思。
由醴看向李瑀的目光已有一丝疑惑,但更多的则是欣赏,就像是看到了宝藏一般。
由醴盘算着问道:“你是新来门中的吗?”
“是今日白天才上山的。”
李瑀总不会说自己白天才见过你烂醉时候的样子吧。真没想到,有些人看上去是斯文,背地里竟是个酒鬼。哦,不小心搞反了。
由醴有些欣喜地看着李瑀念道:“张谌那小子,可是遇到个对手了。”
李瑀有些不解,怎么自己平白就多了个对手了,眯了眯眼道:“谁?”
由醴神秘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作答,问道:“你看这石碑,可有看出了什么名堂?”
李瑀才挣脱了目光,哪里有什么想法,努了努嘴。你看这碑,它又长又宽,就像这月亮,它又大又圆?
李瑀看了看由醴又看了看石碑,吞吐了半天才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看?”
由醴没有说话,有些哭笑不得。
……
第二日一早,待三声钟声过后,李瑀就被陈良志给喊起来了。原因是这家伙说上山第一天,必须要早些去见老天师,这才能显得有诚意。
不过李瑀在不在乎这诚意倒是另说,只因拿这个耿直的孩子实在没办法,才顶着两个黑眼圈跟着陈良烈、陈良志两人往天师宫去。
新弟子的入门仪式,便在那里。
三人还是一身来时的衣服来到云来广场上,此时已经有许多门中弟子在广场上静坐养气。
李瑀走在前头睡眼惺忪,看着无聊,只想快些回去睡觉,也不管人多人少,往前头走的去,不撞到人便是了。相比之下,良烈、良志兄弟就显得拘谨了许多,初入门墙,生怕影响到别人,还特意绕到边上走,至于陈良烈更是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云来广场走到头,便是天师宫了,荀常已是站在大殿一侧等着。见到几人,忙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广场上一些好奇的弟子这才转头看向来人,能让荀常亲自来接待的弟子,想必是不寻常。
李瑀慢了慢脚步,等陈良烈、陈良志跟了上来才一起走到荀常的身前。
陈良烈心里感激,拉着陈良志特意慢了李瑀一步,跟在后头。
荀常看了眼几人,有些关心道:“是到了山上不习惯么?”
荀常似乎是在同几人说话,但最后视线是落在李瑀的身上。
李瑀当然也知道荀常问的就是他,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道:“不碍事不碍事,我慢慢习惯就好。”
“我兄弟乡野之人,平日里习惯不好,打扰了瑀小弟也是过意不去。”陈良烈站出了身,对着李瑀拱了拱手道。
李瑀自然不会计较这个,以前读书时室友的呼噜声还不够吗?
见李瑀没有露出不快之色,陈良烈又是朝着荀常行了一礼,小声道:“我等才上山来,平日里自是少不了多看多学,只是初来乍到,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还望道长多提点提点,日后学有所成也好报答道长则个。”
陈良烈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荀常在一旁看着颇为欣赏,李瑀也是暗暗点头,唯有陈良志还看着广场上正在养气的道人,兴致不减。
荀常正打算开口指点一下李瑀几人,就见斜剌里以老天师为首的几人往天师宫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