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星星的少女】
一弯钩月,两三点微弱星光,漂浮在如水墨般深沉的夜空上。偶有一道光线掠过,地上捕捉到这一瞬的人,双手合拢握在胸前,着急忙慌地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着某件期许。
人们向流星许愿,倾吐心声,期盼美好发生。但其实每一道划过夜空的流星,它的最终归宿变成深海里不见天日的一块冰冷石头。星星之所以坠落,是因为它不再留恋红尘。在不知疲倦的夜复一夜星光一闪一闪的动作中,关于过往种种的记忆消散。
老话说,天上的星星是故去的亲人,会守护着地上的人。只有星星自己和月亮上的人知道,这些不知何时就会陨落的星星,曾是地上离开人世时无人送别的孩子。他们出生时被遗弃,在跌跌撞撞奋力长大的过程中,死亡意外降临。作为成人世界牺牲品的他们,甚至还未一睹成人世界的奖惩法则。
这些尚未成年的灵魂,无人送别,无人牵引。在万物沉睡的寂静深夜,一条绳梯自天上月亮垂下,等候在夜色中,唯有他们可以看见。攀梯而上,从一口井中爬出,便会成为无边夜空中的一粟。夜晚不眠在空中闪烁微光,是他们对地上人世残余的念想。
是否有人记得自己来过这个世界?
是否有人记得关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
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过去,直至断了念想。在人世的记忆消失的那一刻,星光停止闪烁,在夜空中滑出最后一道光亮以作谢幕,自此长眠深海。
井中前方是一少女坐在桂花树下荡秋千。一身月白色衣裙,及腰长发束于发带,冷白色的月光穿透层层树叶,少女的身影半隐半现在光影交错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自有记忆以来,少女一只坐在秋千上数星星。数着井口里一缕一缕的灵魂变成一颗又一颗星星,每数到一千就会从头再计数,不知数过多少个“一千”,见证过多少缕孤魂。但每看见一颗星星陨落,少女便会在一片树叶上画上一颗五角星。日升月落,画有星星的叶子落了又长。
夜空中,星星明明灭灭,一颗流星谢幕,一缕孤魂上台。新更迭,星空已变换无数次。唯有桂花树上坠着的那一颗,一直陪伴着少女。桂花树不知已有多少年轮,数了无数星星的少女,却未曾数过自己的年纪。与月同生,与月同眠。
树上的这一颗星星,听过少女所有的喃喃自语。尽管回应她的只有微光闪动,但这并不妨碍少女吐露心声。天上的星,有自己的执念,希冀不被遗忘;地上的人,有自己的谋划,期待某个心愿达成;月亮上的她,亦有自己的心思,关于自己的来处与归宿,也好奇月亮之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