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常,午后的凤仪宫,照例是最为宁静、慵懒的时光,尤其是烈日炎炎之时。
蒂琳太后每天都按时午睡,午后这段时光,也正是凤仪宫其他人,可以偷闲的好时光。
但在今天,蒂琳太后并未午休,她独自来到后花园赏花观鸟。
阳光浓烈,蓝天碧空如洗,万物似乎都在歇息,唯有蝉鸣声声不息,喋喋不休。
蒂琳太后在一丛玫瑰花前停步,注视着盛开的玫瑰花。
戴娜双手捧着一只灰色信鸽,从树丛后走出,快步来到太后身边。
蒂琳太后四下张望一下,从衣袖摸出一个长约两厘米竹质细管,递给戴娜。
戴娜接过细细的竹管,熟练地卡进信鸽腿上的套子里,双手一扬,放飞信鸽。
信鸽欢快扑腾着翅膀,飞向蓝天。
蒂琳太后目送信鸽向宫墙外飞去,脸上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微笑。
凤仪宫后墙的角楼上,一个手持强弩的射手,看见后花园飞起的这只信鸽,迅速持弓瞄准。
一支利箭闷声射出,疾速向飞过宫墙的信鸽追去。
悠然而飞的信鸽,在空中猛然一抖,利箭瞬间穿透它的身体,破碎的羽毛四下飞舞。
信鸽来不及挣扎,带着穿透身体的箭杆,旋转着跌落下来,砰的一声,摔在凤仪宫墙外。
角楼上的强弩射手,向凤仪宫墙外的士兵做个手势,示意收拾战利品。
宫墙外的士兵,弯腰拾起坠落在地的信鸽,仔细端详一眼,快步离去。
士兵很快来到凯旋府,亲手将信鸽交给罗德。
罗德麻利地卸下信鸽腿上的细管,紧紧攥在手里,快步走进周天逸办公室。
“大将军,派往凤仪宫的强弩手有收获了。”他兴高采烈将竹管交给周天逸。
周天逸打开竹管封口,用笔尖从竹管里挑出细细一卷纸,小心翼翼打开。
这是一封送往铁马城的信,上面的字体漂亮流利:
“父亲大人:我失摄政,请拟懿旨,召各城领主来都城议事。”
纸条很窄,上面的文字简明扼要,表达的意思却很丰富。
这是蒂琳太后向他父亲莱斯利公爵求援。
周天逸暗叹蒂琳太后孤注一掷。
按照《玄盛法典》规定,拥有摄政权的太后,可以召开各个城邦领主参加的摄政紧急会议。
玄盛帝国的明宗城、图录城、喀西城、萨克城的领主,加上凌邈大帝兼任的平安城领主,可在太后召集下,举行摄政紧急会议,决定全国性戒严。
在凤仪宫无法下达懿旨情况下,太后竟然铤而走险,想让莱斯利公爵代她下达懿旨。
周天逸有些吃惊,太后不会不知道,矫诏乃是灭门之罪。
可见太后已经不惜一切代价,要另立新帝了。
如果矫诏发布到各个城邦,领主们就会带兵赶往平安城,科治罕就会借机打出“清君侧”的旗帜,整个盖世大陆,瞬间就会爆发群雄争霸的战争。
那时候,就不是局部战争的问题了。
周天逸急呼罗德备马,带着几个卫士,纵马疾奔帝宫。
凌邈大帝正在养神斋读书,哈德勒进来禀报,告知周天逸紧急求见。
凌邈忙请周天逸进来。
周天逸见哈德勒站在门边,并无退意。
“陛下,我有要事单独禀报。”他躬身施礼。
凌邈心领神会,朝哈德勒点点头。
哈德勒冷冷瞟一眼周天逸,躬身推出。
周天逸顾不得大太监的怨怒。
“陛下,太后已经下定决心要另立新帝了。”他直截了当说。
“怎么回事?”凌邈镇静自若。
周天逸不能不佩服凌邈与生俱来的沉稳。
凌邈真是一块做帝王的好料,天生自带沉稳系统。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周天逸将竹管递给凌邈。
“陛下看看这个。”他说,“这是凤仪宫信鸽带出来的求援信,被强弩手截获了。”
凌邈展开纸条仔细阅读,双手不由颤抖一下。
“这是母后的亲笔字迹,我认得出来。”他一声长叹,“母后为什么执意要废我另立?我向她解释过驱逐科治罕的目的,兄长也解释过,她,她为什么要一意孤行,执迷不悟?”
说着,眼中气得盈满泪水。
此时的凌邈,露出一个十五岁孩子的本色,已经看不出是个庞大帝国的帝王。
周天逸安慰道:“陛下息怒,也许太后......”
凌邈的愤怒,骤然爆发。
“天都要塌下来了,你还叫我息怒!就不许我喊叫一声吗?”他大声吼道:“我是不是她的亲生骨肉?我是后娘养得吗?她为什么这样待我?”
周天逸默不作声。
凌邈积怨已久的愤怒,必须彻底发泄出来,他才会重归理性。
就像高压锅,只有排气阀泄尽高压后,锅盖才能打开。
“太后摊牌了!她想换掉我,继续维持莱斯利家族的摄政地位,”凌邈自顾自怒吼,“她还把我当作毛孩子对待,根本就没考虑我的处境。”
周天逸继续沉默。
凌邈咚地一下,猛捶茶几。
“说穿了,就是莱斯利家族想称帝,就是莱斯利家族想夺取凌氏家族的天下!”凌邈再接再厉怒吼,“好吧,她不仁,我不义。我已经仁至义尽了,那就和莱斯利家族好好干一场吧!”
说罢,一屁股坐进龙椅,气得呼呼直喘气。
周天逸见凌邈的愤怒爆点已经结束。
“陛下,现在一切已经是明牌了。铁马城一直在厉兵秣马,太后冒着引狼入室的风险,召集各个城邦领主汇聚都城,这明显是要逼宫废帝了。”他干脆把话彻底挑明。
凌邈呼呼喘气,气息渐渐和缓,比刚才匀称不少。
“宰相与科治罕联系和谈,至今没有得到科治罕答复,白白给莱斯利家备战时间。”他叹息,“上次早朝,兄长的预测,果然成为现实,不服不行,真不愧为‘神者’啊。”
周天逸微微一笑。
自从成为大将军后,周天逸明知自己并非神者,却也不再推辞神者的称呼。
其实他并没有膨胀,只是觉得神者的光环,有时候可以帮他解决不少麻烦事。
“陛下,科治罕如不捉拿归案,玄盛帝国恐怕危在旦夕。”周天逸说:“局部战争看来不可避免了。”
凌邈扭头对门外大声喊道:“来人。”
房门轻轻推开,哈斯勒一脸谄笑走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他躬着身子,毕恭毕敬站在凌邈面前。
周天逸猛然意识到,刚才他和凌邈议事时,哈德勒并没有走开,他一直站在门外偷听。
他很不舒服地看向哈德勒,看见大太监也迅速扫他一眼。
凌邈对太监总管一挥手,说道:“请宰相祖鸿达、军务大臣杰布,速来养神斋见我。”
哈德勒应声而去,消失得像一道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