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剑意听幽玄禁主说的话,登时惊讶万分,她不明白对方话中意思。
无比疑惑方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极莲剑是你的?”
难道对方有那半阙血色符玉?
不对,如果对方真有符玉,那为什么父亲不把极莲交给对方?
幽玄禁主鞠了缕清烟,仿佛握住了烟气一样,然而他什么都没握住。聆剑意仿佛看到诡异面具下对方露出轻慢的一笑,但那一声轻笑几不可闻,但聆剑意确实感觉到了。
幽玄禁主此刻语气转变了,多了几分阴沉,道:“极莲为什么是我的?那你该回答我一个问题,聆剑意与嫣然雪那个是你呢?说起这件事来聆云可真是骗得我好苦啊!”话方落,但见他一掌覆于香炉之上,略一用力,好端端的香炉转瞬竟化一缕飞灰!
幽玄禁主身边的白衣男人从始至终没有多余表情,就跟个冰雕一样抱剑而立,但没人会感觉是多余的存在,他更像是一个随时待命的潜在危险。犹如一把随时待出鞘的快刀。
然而聆剑意已大惊失色,不仅为对方的阴沉不定,更为对方知道她的身份而震惊,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对方为什么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见一条浑身湿漉漉且呈暗黑色泽的怪异三头蟒已从她身后的石井窜出,“嘶嘶”吐着蛇信,眼露凶光袭向了她!
聆剑意有感,蓦地转身,破魔拂晓剑光一闪,刹那出鞘!人与三头蟒缠斗不休,身影翻飞,剑随身动。此刻,那身影宛若游龙,一人一三头怪蛇,酣战东枫居!
稳坐亭阁的幽玄禁主与立一旁的白衣青年都在观察嫣然雪身手修为,幽玄禁主此刻心下暗道:好个鬼铸之徒!好个破魔拂晓!
几招下来,三头蟒一头咬住了她的剑刃,冰凉粗大的蛇尾卷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另两颗蛇头攻击她!
可怕的蛇头以及锋利的毒牙近在眼前!
连三头蟒充满腥味地气息她都能感觉到。
幽玄禁主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令人胆寒的画面,眸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碾碎香炉,只是想放出云蟒,试试如今嫣然雪的武学,他没想到鬼铸当年居然也会瞒他。但并不想看对方真的被云蟒吞噬,此刻见情况不妙右手食指正欲探出想要暗中解救,却被一道意外之声打断。
那是一声绵长幽远的箫声,而在萧声中,三头蟒竟停止所有动作!
幽玄禁主与雪寒生皆惊。
接着只见凤拂樱持萧乘鹤而来,那人一袭月色衣裳翩然,远远看去竟如一谪仙。
幽玄禁主喃喃:“天鹤……竟然受此人驱使,他的箫声也可以控制云蟒,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青年此刻正欲拔剑,却被飞雪主按下拔剑的手。
接着聆剑意只看得见一道月色风影一般将她带离了危险地带!
随着凤拂樱救人停止吹箫,三头蟒也瞬间恢复了动作,身躯扭动,攻击力十足。
凤拂樱回身,手中“舒春”一转,再奏,空气中箫声力量立时如透明微波荡漾开来,四周枫叶开始飞舞,形成一种看似散乱的空中排列,实际暗藏玄机的枫叶阵,哪怕凤拂樱不再吹奏,那些枫叶也不掉落,如同守护者一般,漂浮在他们两人周围,云蟒竟不敢上前,反而退避。
嫣然雪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凤拂樱碧玉箫的力量了,所以不足为奇。
然而幽玄禁主看着已经准备乘天鹤离开的两人,突然冷笑,道:“嫣然雪,极莲跟那个姑娘,以及你想知道的一切,只有我才能为你解答,我等你亲自到飞雪庄找我。”
聆剑意微愣,心下迟疑不定。
凤拂樱提醒道:“先离开。”
接着他的萧声再起,天鹤便带两人飞离了红枫居,那些红枫也才片片陆续落地。
幽玄禁主看着远去的两人,手握紧了又松,最后缓抬右手,食指探出,那指上套着的一枚两条红与黑的线一样交缠型态的奇特戒指,此刻延伸出三条红色丝线像活了一般朝着云蟒袭去!
丝线细而韧,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长度一样,最后分别温柔地缠绕云蟒的三只蛇头脖颈处。
此刻,云蟒每一颗蛇头的两只眼睛流下湿润晶莹的液体,那竟然是泪!
仿佛知道自己的宿命一样,不知是为自己宿命流泪,还是为了什么。
幽玄禁主却面无表情,手只是微微一动,红色引线也随之一紧,云蟒的三颗蛇头刹那被无情割断!
动作之快,之狠,云蟒甚至没有任何反抗余地,也可能根本就不想反抗,蛇头已然落地,蛇身颓然倒下,暗红略微浓稠的血液也随之流淌在地上,蜿蜒曲折,一直流进那口深暗的石井里……
那三条深红色的丝线默默缩回到了戒指中。
幽玄禁主看着被自己用引线杀死的云蟒,眸色难辨,似是隐忍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情绪,最终未表露,所有情绪化作了冷冷言语:“你守护在这里也是孤独,不如陪他去,也好过空守昔日的一段记忆。”
白衣青年见此情况,脸上第一次有了别样情绪,他眉峰微蹙,说道:“雪主,何必如此……这样痛的只是自己。”
“寒生啊,你知道吗,当人体会过比眼前更痛更苦的东西就不会觉得现在是痛与苦了。”幽玄禁主说的很平静。
雪寒生听了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在幽玄禁主身侧。
云蟒的血液流入井中,不知是何原因,融入井中水后泛起很大的水泡,转尔升腾起一些朦胧的雾气一般的东西跃上虚空中,雾气颜色是一种淡淡的透明般的红。
雾色霭霭,慢慢雾霭中又化现出两个男人的身影,和一方古朴的石台,看样子是在下棋,一者高冠束发,身着白衣,白衣箭袖的男人肩上有一只三头小花蛇,在吐着小蛇信子,对面便是一青年披着一头黑发,着一身红服飘带。两人你来我往,看似那么和谐,最后又变幻成其他的画面,那是两人在荒原中背靠背对战群雄的一幕,结局两人血战到持着剑单膝跪地,疲惫喘息……然后画面又变幻成一人远走,一人一蛇凝望远走的红衣背影,最后画面又变幻,却是是惊奇一幕!那个白衣男人此刻着一身战袍被一杆长枪贯身,倒在雪地!那雪地到处都是血,都是尸体,男人倒地的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惊恐无措一边无助地悲伤哭泣十四五岁的少年!各种画面一幕幕闪现,因为雾霭比较多,影像也不够清晰,总是隐隐约约的,所以看不清人具体模样。
那是云蟒的记忆,很快地那些雾霭就逐渐散去了,只余了云蟒分离的头与躯体,还有渐渐风干的云蟒血液。
幽玄禁主走过云蟒的尸体,没有看,只是道:“烧了它吧,让它与山河同在。另外,那女娃,带回飞雪庄,等嫣然雪来。”说完便朝下山的方向去了。
雪寒生点头,掏出一个红色小瓶,然后走上前撒下,再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扔在云蟒的尸体上,火光立现!那尸身以及蛇头便燃烧了起来。
最后雪寒生也跟上了飞雪主一起离开了。
乘坐在天鹤背上,聆剑意回首刚好看见方才幽玄禁主绞杀云蟒残忍血腥的一幕,心底对幽玄禁主渐渐产生莫名的惧怕。
她心里不禁想:“一枚简简单单的戒指牵引出的丝线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割断三头蟒的三颗蛇头,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凤拂樱看看对方,眸中有些担忧之色,道:“你没事吧。”
聆剑意听到对方问自己,才抬起了头,眼睛却落在凤拂樱额间水滴状的黑色辅命玉上,它透着一种清冷厚实的温润,仿佛有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她淡淡回道:“我没事。”
凤拂樱似乎放心了道:“那就好。”说完转头平视前方。
“你……”聆剑意欲言又止。
凤拂樱目不斜视,天空的风拂过他如玉的面旁,带起他两鬓的墨发,也拂过了他额间的辅命玉。他仿佛未卜先知,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一样:“你女扮男装的事,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便不会说出去。而打晕陆安的事,且放心,到了天枢阁他找不到你的。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巧到这里来救了你呢,是因为你的剑。”
听了对方的话聆剑意心下却开始几分警惕,特别是后面那句因为你的剑,她不由得看着对方的侧脸问:“你也知道了?”
他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麽?
凤拂樱温和回道:“是啊。要不是醒来后的陆安无意间说起你剑的特征,我或许也认不出你。”
聆剑意此刻垂眸,眸中由最初的平静转变成几分防备,她手暗自摸上腰间的破魔拂晓,她必须有所准备,对方应该认出了她,指不定就是如今其中想要追杀她的一方人马,如果情况所迫她必须要先发制人,但语气依旧保持平常:“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凤拂樱温和笑说:“自然是重新认识。只是感叹光阴荏苒,从北漠的一面之缘到如今再遇已是七年过去。没想到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更没想到的是我们会在帝都相遇,但,那样短暂的相遇,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聆剑意听了对方的话,神色这才略微缓和,心里也有一点莫名的悸动,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于是手默默松开了:“你说了,我就想起来了。幸亏你当时及时将我从怪物口中救下,还替我捡起掉落黄沙中的剑。”
她的剑是很独特的机关剑,细想他能够记住也是正常。
对方竟同样记得自己,她是不是该高兴。可是她不知是多年行走江湖习惯了冷若冰霜的面孔还是什么,总之尽管内心有终于相认的喜悦也难以显露在脸上。
凤拂樱看向聆剑意笑说:“当时我也是途经北漠,这样说起来还真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而如今看来从前弱小的丫头已经是一位武学深厚的大姑娘了。”
聆剑意任由风打乱自己束起的发以及束发的飘带。
她觉得有点冷,两交叉手搓了搓自己的双肩,平平道:“我也没想到当年救我的人会是受人敬仰的天枢阁主。”
她说了谎,她从在街道上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认出了他,只是没有说出口。
天鹤飞越了崇山峻岭,穿梭在几分灰蒙的上空,可能是逆向风向气流有些压迫感。
凤拂樱的衣角随风鼓动,垂散的一些墨发与别在腰侧的玉萧如意流苏穗子也随风飘舞着。
沉默半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不知是否是天气寒冷的缘故,聆剑意的唇色有些苍白,再次回话竟不由自主有些哆嗦了:“我…我叫嫣然雪。”
她说了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她隐隐觉得她还不能让对方知道她聆剑意这个身份,不如如今就做回嫣然雪吧,以嫣然雪的身份行走东陆也不失为一种新的活法。
凤拂樱听后喃喃品味聆剑意曾经的名字,道:“嫣然雪……嫣然雪……雪色嫣然,美而无瑕,真是一个好名字。”
嫣然雪道:“是父亲为了纪念逝去的母亲以母姓给我取的名字,我母亲叫嫣若霞。”
凤拂樱平平道:“原来如此,那令尊真是一位痴情者。”
嫣然雪:“我没有见过母亲,父亲说过我的母亲去世的早,但我知道父亲深爱着母亲,因为直到去世前都念着母亲的名字,还笑着说自己就要与母亲团聚了。”
凤拂樱此时听了感慨道:“情深不寿。”他打算问一问极莲剑的事,但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现在直接问对方不一定会告诉自己实情,所以他暂时并不打算提起。
嫣然雪却从对方的笑里,读出了自嘲与无奈。
她蓦然心生一丝哀伤,神色也几分黯然。
心道:“果真……情深自古不寿麽?他是有心上人了,所以在感叹自己的命运吗?”
然而等他们所有人都离开东枫居不久后,有两人一前一后鬼鬼祟祟的来到井旁……然后也不知道偷偷摸摸的在往里面抛着什么。当然他们谁都不知道有人傍晚会来这个被人遗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