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八年阴历三月十六,这一天张继贤整理好了行李及公文,在京城全体外务司成员的目光中走出开明书苑的大门。
门外的长街上三队近四十名武装局的队员整齐列队等待,景言也身着定制的军衣扎甲站在车旁,远处的紫离已经早早身着飞鱼服骑在马上。
张继贤最后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的众人,然后迈下台阶走上第一辆马车,边说道:“出发。”
顿时所有军人立即排队上车,景言也跟随张继贤走进马车。车队队伍整体向城南门开进。
这支队伍将从帝国的心脏走向帝国的脚跟,从北方行万里走向极南之地。
他一行五十余人,六辆马车,加上额外七匹单马,阵仗极大。
这种阵仗与那高官衣锦还乡的阵仗略有不同,区别在于张继贤车队的其中四辆马车都是提供给部下的,在这点点滴滴的细节中方能凸显古今思维的不同。
就在车队途径朔东客栈街口的时候,戴宁儿、许福与何硕三人出现在那里。
领头车夫当然认识戴宁儿,见他们在前面等着,赶紧停下车。
张继贤与景言下车去见他们,走到戴宁儿面前说道:“不是说不用送吗?”
“谁说要送你们?”说罢,戴宁儿就带着笑脸抱着手里的包裹走向他们刚刚下来的那辆马车,然后从前面的台阶走进车里。
自从戴宁儿和张继贤他们一起生活,她的性格真是大变,时而文静时而又像妹妹那般傲娇。
张继贤和景言一脸吃惊,两人的目光一路跟着戴宁儿的身影进了车门。
“大人,二小姐她一早就准备好了,不让我们透风。”何硕道。
张继贤看了看那马车:“只是我们此去长途跋涉,任务凶险啊。”
景言笑了笑,道:“就随了她的意吧。”
张继贤点点头:“好吧。那何硕、许福,你们二人一定要管理好铺子。”
许福道:“您就放心吧,我们琢磨着在盘一个更大的铺子呢!二小姐已经许可了!”
何硕道:“对,您二位就放心吧!”
说完,张继贤和景言向他俩作了个揖,然后就转头商量好故作责备的表情上车找戴宁儿去。
车队一路向南,路过河南、湖广,又转向四川,最终进入云南。
说来快,但实际上走了近四个月,仅在路上就度过了一个季节,这是何等恐怖的概念。
但朝廷任命文书早已在两个月前就已经通过急递到达云南,此刻的云南早就在等待这位钦差军务提督大人。
七月的云南相比北方着实有些过于炎热,这一天云南府(昆明)西城门至布政司衙门的主干道两边排满了卫兵,绵延一两里路,道路两侧有许多凑热闹的百姓正在驻足观望。
直到正午的时候,一支车队驶入了城门,就在这时,布政司提前准备好的乐队开始敲锣打鼓,百姓们满怀好奇地探头去看。
五匹马在车队前打头,三辆有篷马车紧随其后,接着又有三辆挂着外务司大旗四轮大马车载着满满的军人跟在后面,最后是两个骑马的军人垫底。
这队车马一路前进,行至布政司衙门停下,布政司门口早已经等待了一上午的数十位官员赶紧笑脸相迎地凑上前去。
停车后,前三辆马车暂无动静,后三辆马车上的几十名军人在各队长和总旗的指挥下迅速下车列队。
待整队完毕后,第二辆马车的门打开了,一个头戴乌纱帽,腰挂雁翎刀,身着绯红绣虎袍的青年跳下马车,这便是张继贤。
见到这个过于年轻的男子出现在面前,布政司的官员们忽然有些困惑,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提督,这超出他们的常识。
唯有外务司西南局的千户和几个百户立马热情似火地上前跪拜,因为他们都是开明书苑下派的人员。
见西南局的人上前,云南的官员们才跟上前去行礼。
张继贤面对这些官员也露出一丝笑脸,拱手回礼,但他心里明白这些人中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继贤什么都没做,仅仅凭年纪就给了云南一个下马威。布政司的官僚们不由得在想,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在二十多岁就如此出众,能够凭借什么深受皇帝如此爱戴。
布政使上前对张继贤说道:“张大人,你路途劳碌,我已经准备了屋舍,望你休息几天。”
张继贤在心里暗暗一笑,说道:“屋舍是要准备,休息几天就算了,毕竟我来云南是要办事儿的,路上已经耽误太久。”
布政使道:“对对对,我这就带大人入衙门看看,稍后会派人去安排住处。”
布政使一上来就想试探试探这位钦差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切都被张继贤看在眼里,因为在京城时李归静就已经把一些明显的套路给张继贤讲过。
“你是巡抚?”张继贤问。
他回答说:“下官是布政使,沈丘云。后面这位是按察使。”
张继贤回头看了看,然后环顾一周:“巡抚大人竟然没来。”
沈丘云道:“巡抚王凝年迈,身子骨有些力不从心,望提督大人见谅。”
张继贤没有理他,转身问向西南局的千户:“西南局有无多余房舍?”
千户道:“有,衙门地方大,房子也早都预备了。”
张继贤对众官说道:“各位同僚,布政司我就不进去了。麻烦沈大人把涉及缅甸和边境情况的文书送到西南局,我在那里办公。”
沈丘云:“这……”
“有何不妥。”张继贤语速放慢,表情严肃。
“没什么,今晚之前便遣人送达。”沈丘云立马变得果断。
“全体上车,前往西南局!”张继贤喊道。
“是~”
张继贤走上马车,拨开窗帘对那千户说道:“你去都指挥使司,把卫所布局、兵马的资料,以及营兵的资料全都借过来。”
“是!”
巡抚衙门里,王凝与都指挥使黄禄吉在一处阴凉的走廊上摆着茶桌细细品茶。
“您真的不去看看?”黄禄吉道。
“你就是太认真,这有什么可迎的,我这个巡抚的职还没撤呢!”王凝。
“您就是卖他一个面子,日后也好说话呀。”黄禄吉道。
“不,就算我今天去了日后也不会好说话。一省之长本是布政使,朝廷下派巡抚就是监督一省政事和军事,如今不撤巡抚又添个提督过来,莫名其妙。朝廷就是派人来问责的,没什么可巴结的。”王凝喝了一口茶。
黄禄吉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也喝了口茶。
王凝放下杯子又说:“边境之事你也清楚,有些仗打不得,也打不起。今日击溃一邦,明日又起一新邦,实在没有必要。更谈不上占领,成祖时,倾重兵攻缅甸地区,安能守五十年,不又都还回去了吗?”
“确实如此。”黄禄吉附和。
“所以啊,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啊!也好,就让这个朝廷派过来的提督自己好好体会体会吧。”王凝。
“既如此,那军权怎么个交法?”
“就看他怎么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