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购物节进行至深夜的时候，萨亚可以说是化身为狂欢之城，城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仿佛都在随着欢腾的人群躁动，而这样的盛景一年只有两次。环绕在萨亚城外的则是静谧的森林，更远处则是崎岖的丘陵。相比灯火通明的城市，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昏暗的森林则是禅修圣地。林中多为可生长至30米上的阔叶植株，夜晚行走在林中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月光落下，风吹过树叶响起的沙沙声正与四周的虫鸣相得益彰，不仅不会使林中的旅人恐慌，还更加让人在大自然的清香中心旷神怡。对于感到疲倦的旅人，林中还有一些人工制造的空地可以供人休息。由于萨亚并无重工业设施，因此这是世界罕有的几乎没有任何污染的林地之一，满月时可见皓月当空，弦月时可见满天星斗。地势较高的位置为观星者所偏爱，地势较低处则往往有丘陵中的溪水留过而成为野营者的不二之选。而当萨亚城内的狂欢结束时，相当一部分旅人都会来到这片森林让自己炽热的心冷却下来。
但这一次，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
在一片不知何处的森林空地中，李牧森正手持铁棍警觉的看着面前八米开外那位围着自己的转圈的魔灵。
“竟然就那样毫无防备的冲到了过来，你不会真的以为魔灵的躯体那么脆弱吧？”魔灵边说边怪笑着，尖细的声音仿佛有生命般在李牧森的耳边律动着。
李牧森并没有理会对方的话语，而是绷紧身子，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每一步行动。就像是对自己刚刚大意的惩罚。
对其他人的担心以及对兄弟被杀的愤怒，让他在那一刻丧失了自己一贯的冷静，他追了上去，朝着那个被自己一棍击倒在废砖瓦砾之中的魔灵追了上去。双手释能，将全部的魔力再次蓄积到手中的棍内，他想要一击彻底解决对方。
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冲进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在自己跃向空中举起棍子准备向下挥去的那一瞬间，一道传送法阵在骤然在他的眼下亮起，然后在下一个瞬间立即启动，随后自己就已经出现在了一片不止何处的森林之中。
“喂，别苦着个脸嘛，这里没有别人，就来随便聊聊呗？”也许是看李牧森太过于紧张，魔灵解除了身上的能量实体，露出了里面已经干瘪的身体。
轰——！！！
在魔灵解除立场的瞬间李牧森脚下立即暴起一股气流推着李牧森向魔灵直冲而去，手中的铁棍也随之出手伴随强烈的风压径直扫向失去防御的魔灵。
魔灵也没有想到李牧森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震惊之余也来不及重新让全身覆盖立场，只能在面前临时凝结黑雾状的立场挡下这一击，可失去能量实体加持下的身体质量还是被这一棍直接掀飞。但所幸这一刻双方都处于滞空状态，在李牧森稳定脚步发动追击之前，魔灵立即在空中凝结了能量实体包裹自身，瞬间增加的物理质量消解了上一棍的剩余动能，让其平稳落在了地面。这次它只是的双手护在头前就顺利挡下了李牧森追击而来的竖劈，接着身体猛地往前一顶，就撞飞了前方的李牧森，而李牧森在空中紧急调动风压将自己推向更远的后方来躲避可能袭来的追击，不过魔灵并没有这么做。
“喂喂，我可没打算跟你打呢，你就这么着急去死吗？”魔灵摊开双臂，语气有些生气。
“我和敌人可没什么好谈的。”李牧森冷冷地回了一句。
“如果那个猫女孩还在的话你们还是有胜算的，破魔法术可不多见啊。但是，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有本事战胜一只魔灵吧？”魔灵嘲弄的说到。
“是战胜一只劣生魔灵，别搞错。”
“劣生魔灵”四个字一出口对方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而李牧森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它为之震惊——
“况且，我可不认为自己会怕一个只会让本体躲在一旁，只敢控制别人的身体来和我打的胆小鬼。”
“呵，你是怎么知道的？”魔灵咧着嘴冷笑一声。
“如果你能让暗影教会在东炎少一点动作，或许我就不会知道关于劣生魔灵的事情。而既然我知道什么是劣生魔灵，就不难猜到剩下的东西。”
“有趣，有趣。那既然这样，你还想知道其他更多东西吗？”魔灵听完解释后忽然意味深长的说到。
“不想。”脱口而出。
“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人很难相处？”发现对方根本无法交流之后，魔灵收起了表情。
“在被我打的倒地求饶前，有。”
“看来今天不和你过两手，你是不会想和我聊天了。”魔灵一声怒吼，身上的能量实体顿时燃起了一层看似是黑雾的能量立场。
“正合我意。”寂静的森林里顿时刮起了一阵骇人的狂风。
——
“喝！！”
如果仅仅是一只靠着本能战斗的劣生魔灵，李牧森有十分的把握将其战胜，可眼前这只被人操纵的魔灵显然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而且操纵它的人也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自己的高机动性在面对动作笨拙的对手时本应该是占据优势的，但对方却能有效利用自身的力量优势来化解机动性上的劣势，招招凶险拳拳致命，在这种威慑之下自己的每次进攻都落入了对方计算好的角度之中，纵使对方因为动作笨拙破绽百出，但摆在自己面前能让自己攻击到的又都是对方无关紧要的高防御区，除非自己再蓄力一次最初那样的棍击，不然是不可能从物理层面击破它身上那层厚重的能量实体，更别说实体外壳之上还有一层力场作为缓冲。
在连续几次进攻都被对方轻松化解后，李牧森选择尝试发动一次蓄力攻击，而对方也选择了蓄积力量来与自己硬碰硬。
结果就是李牧森这一击的力量被魔灵的双臂全部挡下，然后李牧森被生生撞飞了数十米远。
“你们学校就是这么教你战斗的？”魔灵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嘲笑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李牧森，“你刚才的气势去哪了，不会就这吧？”
“啐。”李牧森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只是默默地吐出了嘴里的血痰。
“哈哈哈哈，看你现在好像也不想继续打的样子，那咱们可以开始好好聊聊了吧？”看着李牧森满脸写着思考的表情，魔灵再次发出邀请。
李牧森知道现在自己如果想不出办法，就这么打下去自己也只是浪费体力。所以与其进行无意义的战斗，不如拖延时间的思考解决的办法，但这样又正是落入了对方想要的节奏中，可现在自己又不得不这样做。再三思索后，李牧森决定先发制人，“你来萨亚的目的是什么？”
“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客套话啊。”魔灵摊开双手表示无奈，“其实我还以为你第一个会问我’我是谁’这种问题呢。”
“你会说吗？”
“当然不会。”
“那你在废话什么？”李牧森收起了蓄势的站姿，向对方表示自己同意聊聊。
“呵，有趣，有趣。”魔灵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李牧森后，怪笑着说道，“我来萨亚的目的嘛，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早就猜到了吧？一队菲科斯来的雇佣兵暗杀了一批与菲科斯私下通商的萨亚商贩，在暗杀行动被发现后又变成了劣生魔灵发动恐怖袭击，时间又正是萨亚一年两次的最热闹的商业节。你说萨亚政府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可是在你把我传送到这里的那一刻起，萨亚政府就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去处理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就准备站在萨亚政府那一边了？年轻人，做事可别那么着急嘛。你怎么就知道你不会改变主意呢？”魔灵语言中那股奇怪的律动再次出现了。
“何以见得？”
“因为你很可能需要我的帮助。”魔灵说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李牧森表情有了一丝波动。
“萨亚之都早已是强弩之末，脆弱的合作协议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侵略者们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萨亚的政权还能坚持几年？三年？五年？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吧。”魔灵顿了顿，怪笑着继续说道，“政府和帮派表面上互利共生，但实际上你们也只不过是政府饲养的看门狗，听话了自然好吃好喝，而不听话的——嘿嘿。”
“你最好嘴巴干净点。”李牧森皱了皱眉头。
“不高兴了？别这样嘛，都是事实而已。我相信你也预想过未来的事，未来如果萨亚被克瑞斯吞并之后的事情。你觉得你的帮派的会怎么样？虽然克瑞斯南部执行的是放养政策，但你总不会妄想着克瑞斯会放养萨亚吧？到时候彻底铲除当地势力肯定会是首要之策，你们这些看门狗在失去主人后又能在克瑞斯面前蹦哒多久？”
“学校没了就换一所学校，地方没了就换一片地方。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在废话些什么？”
“换？李牧森，你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呢？”魔灵嘲弄着喊出了李牧森的名字，“如果单单只是换一个地方重新白手起家，那你现在大可不必继续维护萨亚，你完全可以直接凭帮派的实力私通菲科斯财阀，在几年里赚够你接下来可能几十年都不一定赚的到的钱。而这笔钱足够让你在这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重建自己的势力。可你没有这么做，仅仅两年里你在外院的管理改革就超过了内院的五年之和，一举成为了萨亚历史上最强盛的帮派。
李牧森，你在建设，你并不是在夺取。对于一个时日无多的政府来说，在其将死之前榨取最后一丝利益才是正常人的选择。而你现在做的更像是在为克瑞斯建设城市，帮它建设一个以后更利于管理的城市后再被它踢出去？据我所知，你好像和克瑞斯没有任何联系吧？”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归顺克瑞斯！李牧森，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抱着什么奇奇怪怪的妄想，但你现在做的一切无疑是现在萨亚里最有可能被克瑞斯接纳的。一个拥有强大管理能力、大量群众基础，还并非萨亚本土政权的势力，无疑是克瑞斯接管萨亚后最好的管理者人选。”魔灵激动的说到。
“我只是一个学生，你这样未免也太看得起我。”面对魔灵的情绪调动，李牧森依旧面不改色。
“现任克瑞斯帝王15岁参加战争，17岁就作为将领主导了战争的走向，18岁便平息内战执掌王权。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他可是最为赏识的。年轻人，骄傲固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妄自菲薄才是最能扼杀未来的想法。”魔灵继续说到。
“所以？这样的话我今天下午才听人说过。”
“所以？所以我是来告诉你更多的筹码的，虽然你现在的实力足以让克瑞斯看中，但最多也只是做个萨亚城的管理者。可我给你的筹码，可是能让你跻身克瑞斯高层，走向万人之上的阶梯。即使你真的不想与克瑞斯为伍，那就是你回到东炎也能让你平步青云！”魔灵接着说到。
“所以你们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李牧森没有被魔灵的话语带着走，而是直接将矛头重新对准了对方。
“利益？对于乱世投机者而言，情报永远是最好的利益，而且是一本万利。没错，我们的这场合作就是一场关于情报的合作。我给你情报助你功成名就，相反的你也要提供我所需要的情报。”
“你们需要什么？”
“克瑞斯的内政。”魔灵再次怪笑了起来。
“……”对方这句话的分量确实让李牧森有些震惊，沉默了好一会他才作出反应，“这线，你们能拉这么长？”’
“投机者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所以你能给我什么情报？”李牧森发出了最后的提问。
“这是合作，年轻人。合作中的利益，当然要等合作正式开始后才会出现。所以——”魔灵语重心长的说着，但尖细的声音仿佛使周遭的事物都在为之颤抖。
“你是否选择，与我合作？”
——
“还没找到他吗！？”
距离迦依启动搜索阵列已经过去了5分钟，在这5分钟里所有人都围在迦依和蕾莉莎周围，沉默着等待搜索结果的降临。
可这5分钟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还是太过漫长，甚至煎熬。
“搜索范围已经覆盖整个萨亚城，依然没有他的任何信息，也没有任何敌人的信息。正在将范围扩大到城外。”面对薇尔莉丝焦急的询问，迦依只能无情的告诉她这个事实。
“城外……老师，单次传送距离最大能达到多远？”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诺博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向瑟吉瑞问到。
“只要充能足够，理论上是无限距离。但距离越远，所需的能量会成倍增长。现在商用的货运传送通道最大距离在五十公里左右。但如果不借助工具单论自身能力的话，这个距离单次也不可能超过五公里。”瑟吉瑞也立即接上了诺博想要的答案。
“五公里……如果不在城内的话，我们这里是上流，那离这里最近的五公里——”诺博的一句话突然点醒了在场的各位。
“西边的森林！！”下一刻，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别急！再想想细节，有没有漏下的点。”瑟吉瑞赶紧喊住了兴奋的人们。
“细节细节，让我想想。从西大街三区往外推一个半径五公里的圆，整个东方向都在城里，而迦依也说了城里没找到。西南和正北方向外面都是平地农田，如果被传送到这些地方太容易被发现了。那所有最有可能的方向只剩下了西北的森林！逻辑没问题！”诺博迅速推导了一遍自己的猜想，没有发现明显问题。
“你们呆在这里，我去森林里找一圈，如果他们战斗过的话应该很容易找到。你们那边搜索也不要停，就怕他不在森林。”瑟吉瑞说完张开翅膀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虽然诺博等人也想跟上去，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让机动性最强的瑟吉瑞去查看。其他人跟上去也起不了作用。
“诺博过来，现在吾需要你的帮助。”比起其他人欣喜的状态，迦依这边则冷静许多。
“什么事？”听见迦依在叫自己，诺博赶紧凑了过去。
“吾的魔力已经无法支撑搜索范围继续扩大了，还想继续找的话就分我一些魔力吧，用你的魔法。”迦依一边运行法阵一边说到。
“可以是可以，但是——”
还没等诺博说完，迦依就迅速报出了自己的魔法资质，让诺博都有些措手不及。
“现在吾们两清了。”迦依毫不在意的说到。
“你……谢谢，等这次结束后我们一定会专门感谢你们的。”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对方的诺博只好先许下承诺，随后立即展开法阵，解析同调后开始为迦依提供魔力。
其余人虽然还是要继续等待，但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希望。
一切都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
——
“你是否选择，与我合作？”魔灵收起了之前那一副令人讨厌的笑脸，严肃的伸出手看向李牧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还在告诉人们时间依旧在流动。
“我……”
在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一直在低着头思考的李牧森嘴中传出了声音。魔灵的注意力也在这一刻全部拉满，等待着李牧森做出回答。
之后李牧森像是下定决心般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握紧了手中的铁棍。
历史在等待他的回答，等待这足以影响其走向的回答。
“这场合作——”
李牧森抬起了头，眼神坚毅的对上了魔灵视线。而随后抬起的，还有他手中的铁棍。
这把跟随了他十年的铁棍，是他自己亲手打造的炼金武器，其名为“鬼啸”。
李牧森举起鬼啸，棍尖直指魔灵的头颅。
“恕我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