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在床上无力地躺下来,脑海中萦绕着陆子期说的那些话,迟迟无法闭上眼睛。Bowen送来的晚餐我也没吃,冷透后又被他端走了。这是个多么悲伤的故事,笑非所承受的痛苦并不比陆子期少,甚至更多,陆子期的确错了,只有死亡才能让他最终获得原谅。我曾因小青对陆子期的无情而埋怨过她,若换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笑非想要的只是一个爱他的人,他曾相信陆子期爱他,但他并不知道陆子期真的不配获得他的爱。
我在凌晨时分才勉强睡去,不到中午就醒了。穿衣下楼时看到了独自坐在二楼客厅的Eli。“他一直没出来。”他见到我便低声说。我走过去敲了敲笑非的房门,没有人应声。“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我问Eli。“九点多,平时我会起得更晚。”Eli回答。我再次去敲笑非卧室的门,并喊了他几声,依旧没有回应。“那就等等吧。”我也坐下来,脑袋里始终乱糟糟的。“他不会出去了吧?”半晌后我问。“没有,我问了Abbott。”Eli沮丧地说。因为Eli的原因,这段时间所有的家务都是Abbott和Bowen负责,他俩也一直没有离开过,如果笑非没出门就一定还在房内。“马哥,他会不会出事?”Eli又问。“不会吧。”我犹疑着回答。Eli摇了摇头,再次站起身走到笑非卧房门口,声音已明显带着哭腔:“Isaac,我是Eli,你怎么了?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都是我不好,你如果还不原谅我就打我一顿吧。”笑非依旧没有开门,我也开始紧张起来,便走到门边和Eli一起叫他。Eli又开始哭起来:“Isaac,Isaac,你出来呀,你别吓唬我,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原谅我吧!”他扶在门上不停地怕打着房门,嘴里呜咽着说。
“你俩这是在干嘛?”笑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只不过去看看旁边的那间卧室该怎么改一下,好给这个鼻涕孩儿住。”Eli回头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脸笑容的笑非,突然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嘴里吭吭唧唧地说不出话来。笑非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笑着问:“Eli,你不生我的气了?”Eli扎在他怀里使劲儿地摇着头,嘴里呢喃道:“没有,没有,从来没有。”“我知道我有错,你得给我点时间,我还没有适应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凡事需要请示汇报呀!”笑非继续笑着说。Eli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嘴里嘟囔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Eli,我想告诉你,我的确爱过他们,但‘我爱你’这三个字我只对你一个人讲过,因为你对于我和他们不一样,你就像我心口的一块肉,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笑非这次没有笑,他轻轻吻了下Eli的额头,继续柔声说道,“就让那一切都过去吧,我现在爱的是你,只有你,从现在到永远。我爱你,Eli,请相信我。”Eli还是不说话,只是把头埋在笑非肩窝里浑身不自主地颤抖着。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良久后笑非又说:“Eli,我们结婚吧。”Eli突然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笑非的脸,喃喃地问:“你,是说真的吗?”笑非笑了,他温柔地看着Eli的眼睛说:“那要看你愿不愿意要我。”“Isaac。”Eli呢喃道,他两颊飞红,死死盯着笑非的脸。笑非望着Eli突然向后一闪说:“我警告你,别再咬我了。”
我看到他俩这个样子心生无限欢喜,但同时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两个人马上就要吻在一起,我立刻站起身说:“等等!我回避一下。”说着就低头往楼上走。“你去哪儿?马上就要吃饭了。”笑非忽然叫住我问,同时和Eli拆分开来。“啊,有吃的啊,太好了!那我得去看看Bowen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给我。”我说完迅速掉转头向楼下走去。
***
一楼餐厅,我们三个都闷头吃饭笑而不语。冬季的三藩云轻日暖,虽然早晚还是很冷,但阳光终于毫不吝惜地照射在Castro区碧绿的草场和洁白的建筑上,让经历了寒冷季节后的人们在大自然最无私的馈赠中敞开了心扉。
笑非还只是简单吃了一点便推开了餐盘,微笑着看我和Eli吃东西。“你该多吃点儿,”我见状说,“还有你Eli,你俩都快变成两只直立行走的竹节虫了。”Eli比笑非大概矮六、七公分,但和他一样瘦,因为最近的身体状况又削瘦了些,他俩并肩走在一起时实在让我这个自认为身材相当匀称的男人既妒又恨。“那不能怪我,他不好好养着成天疯疯张张地胡闹,好在我把他硬按在Drown几个月,否则给他一双翅膀他就上天了。”笑非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活得跟个神仙似的,别人都得跟你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你才高兴?”Eli撅起嘴反驳道。“哦?难道不是你死命要回家住,回来后又跑到楼上去把自己关起来?”“我——”Eli突然羞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了。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那个,我们不聊这个话题哈,我虽贵为兄长,但家务事我不管,你俩再这个样子我可就回家住了,省得被自己嫌弃。”“你还真不能走,你走了谁来帮我看孩子?”笑非故作烦闷地说。“你是不是没完了?”Eli忽然生起气来。“看吧,这脾气说来就来。得,我走了,你俩慢慢吃。”笑非说完转身上楼去了。我指了指Eli,故意吓唬他说:“Isaac现在是让着你,等你病好了神仙也救不了你。”“你能救我。”Eli转瞬恢复了他一贯顽皮的样子。“我明天就走!”我说。“啊!你要去哪儿?”Eli忙问。“回国找你Afra姐,我觉得和你相比,她通情达理多了。”“哈哈哈——”Eli忽然笑了,“那你就去试试吧。”
***
我回到二楼没有在客厅看到笑非,见书房的门开着便走了进去,他正坐在扶手椅里一手搭在身侧一手放在嘴边,磕着拇指的指甲发呆。“怎么了?你不会真生小孩子的气了吧?”我见到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便问。“我不会生他的气。”笑非淡淡地说,说完轻叹了一口气。“那是怎么了?”我又问。“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说。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在生Eli的气,难道是因为陆子期?但我不敢提起那个人,只好说:“笑非,一切都过去了,你该往好的方面想。”“你我都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他说,“我是担心Eli。”“你已经为Eli办了葬礼,现在除了身边这几个可靠的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他还活着。”我不禁疑问道。“我不能,也不想让他一辈子被关在房子里,他根本接受不了。”笑非懊恼地说。“你真的想和Eli结婚?”我不假思索地问。笑非突然抬头诧异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认为,我只是在,哄他?”“不不不,我是想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的确不合适。”我急忙辩解,并在心里暗暗给了自己一巴掌。
“所以就一定要有个结果。”笑非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我只好又问。“我还不知道,我有时候想这样也好,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他忧闷地说。“你说过你绝对不会再去找Moses,你不能再冒任何风险,况且Eli现在已经没事了,万不可节外生枝。”我急忙又说。“所以我只是在等。”他说。“你认为Moses一定会来?”我也开始烦闷起来。“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会来。”我望着笑非,他和Eli在一起时轻松愉悦的样子竟是装出来的,在他心里始终沉沉压着一个Moses,他希望给Eli安全而自在的生活,这生活不仅对Eli,甚至对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