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大概一周之后的一个下午，笑非说想去Drown看看，我便帮他穿好衣服和他一起下了楼。走之前他对Eli说我和你马哥要去Drown一趟，很快就回，你留下来好好看家。Eli有些犹豫，但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临出门前笑非给Abbott使了一个眼色，Abbott不可觉察地点了下头，我忽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却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问，便和笑非一起来到房子外面。“我想走走，不用开车。”他抬头看了看难得一见的阳光，又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家，淡淡地说。“好。”我应着，本想问点什么，笑非却再次开口：“小马，对不起要把你牵扯进来，但我想有一些事情你需要知道。”我点了下头，便没有再问。
我和笑非穿过Mission Dolores Park的草坪，盛夏的阳光里，很多情侣依偎在草地上，或坐或躺，静静地享受着这三藩夏日里难得的晴朗。远处有些孩子在踢足球，还有些年轻人在遛狗，但都没有发出嘈杂声，如同电影中漫长的空镜，配着舒缓而悠扬的背景音乐。“我以为自己不会爱上这个地方，可现在才发现，我仿佛已经与它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开了。”笑非惆怅地说。“只要有爱你的人在身边，哪里都是家。”我说，心头却莫名漫过一抹忧伤。
来到Drown，我和笑非径直上了二楼，Leif走过来默默跟在我俩身后，随笑非来到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这间玫瑰红色装饰的休息室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门，左边连着一间不算太大的餐厅，装修风格和笑非家很像，只是规模和面积小了很多，却显得豪华而紧凑，又有一个独立的门通向外面的走廊。起居室房间的地毯已经换过，没有一丝血腥的气息，连那时刻弥漫着的诡异香气也消散殆尽了。笑非站在地中间停留了片刻，转身推开右侧的房门。这是一间装潢极其奢华的卧室，居中摆着一张印尼条纹乌木精制的黑色卧床，这张巨大的欧式古典四柱床上挂着绯红色的纱幔，床上铺着深红色的毯子，床头床脚及柱子上皆雕刻着哥特式的瘦骨图腾，半人半魔，魅惑中透着一丝末世的惊悚。对面墙上挂着几张Colin的照片，他那双冰蓝色的大眼睛依旧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光芒。笑非走过去，站在照片前凝视了许久，他极力压抑着情绪，良久之后用力地闭了下眼睛轻出了一口气，淡淡地说：“烧了吧。”Leif先是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好像没有什么要做了，”笑非说，“走吧，去那边休息一下。”他似乎耗尽了全部力气，步履有些沉重，但仍挺着胸膛，微微昂着头坚定地转身离开了那间遗留着Colin气息的玫瑰红色套房。我没有回头再看那个房间一眼，也终于知道为什么Eli从来不肯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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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回到我和笑非在Drown初次见面的那间起居室，笑非示意我坐下来，微笑着说：“等等吧，他很快就来了。”我知道他说的人是Moses，便点了点头。时间过得很慢，我此刻已感受不到一丝犹疑和忐忑，看着面前笑非平静的脸，内心无比安详。笑非从桌子上拿起烟盒，看着白色包装盒上的正圆形红色图标，笑了一下，抽出一支来递给我。我把烟接在手里，又就着他划着的火柴把烟点了，也看着他笑了。在我俩抽烟的这段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我和笑非静静地靠在沙发里，各自想着心事，偶尔对视一眼，却每每会心一笑，情有戚戚，诚挚而坦荡。
不一会儿Leif走进来，向笑非点了点头，笑非便说：“你去吧，告诉他们都回房间去，不要上来。”Leif走后笑非再次对我说：“小马，很抱歉。”“如果我们曾经是朋友，那现在就是手足兄弟，你别忘了你叫过我一声“哥”，那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这辈子能认识你我已经知足了。”我笑着说，虽然心里很清楚那一声他叫的并不是我，但我已经认定了他这个兄弟，无论发生什么，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那好，这之后我们再处理萧凌和Jonas的事，我希望你们都能得到完满的结局。”笑非说，但他说的却是“你们”而不是“我们”。我正要开口，便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笑非示意我不用起身，点上另外一支烟犹自抽起来。
“My dear Isaac，wow，and Mr. Ma，your lordship，how have you been？”Moses依然温文尔雅地打着招呼，甚至还微微欠了一下身，走进来。“Moses。”笑非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应，并伸出手去请他坐下。“I am really sorry to hear that my dear Colin’s dead，nothing could stop me to come and mourn for him。”他继续又说，眼中划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像是忧伤又像是困惑。“I killed him。”笑非笑了一下，从容地说。“Oh，why？My dear little boy，it’s not such a thing you should do。”“You knew why，Moses。”笑非淡淡地说。Moses突然沉下脸来，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但依旧很礼貌地说道：“Because he killed a troublesome woman and nothing but an inanimate fetus？That’s insignificant。”笑非“腾”地站起身，怒道：“你做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了我们约定的范围，我想你已经没有资格质问我为什么！”
Moses也随之站起身，冷冷地说：“没错，你说对了。”Moses讲着一口极其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和语调的精准度甚至远远超过了Eli，“那个女人是我让Colin杀的，因为我没有想到她怀的果真是陆子期的孩子。”我震惊于他们两个的对话，一时瞠目结舌。“所以，孩子，其实Colin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何苦杀了他，你们在一起四年了，难道你对他就一点感情都没有？”Moses冷笑着又说。我心中一凛，他的这句话太歹毒了。“拜你所赐，完全没有。”笑非冷冷地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泄露了真相。Moses满意地笑了，摇了摇头继续又说：“既然如此，你可以把他还给我，而不是杀了他，让自己痛上加痛。”Moses故作惋惜地说道，“至于那个胎儿，我只是为了帮你减少麻烦，因为你有时候会令我失望，你的优柔寡断和妇人之仁，我亲爱的孩子。”“那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一起说出来吧，我也好不再为你的虚伪和冷酷感到震惊。”笑非平静下来，淡淡地说。
“接下来？你倒提醒了我，既然你杀了我的Colin，总该为此付出代价，这是场公平的交易，你知道的。”Moses笑了一下说，他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不再礼貌矜持，而是言语中充满了狡黠与诡异。“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可以随时还给你，但除我之外，你谁都不要动。”笑非直言正色道。“这个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我看——”他回身看了看我，轻描淡写地说，“马先生既然在这里，由他来决定比较好。哦，对了，还有你的另外两个朋友。”他说着轻松打了个响指，片刻之后四五个人出现在门口，而被他们带进来的竟然是沙之和小青。我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嚯”地站起身来，刚要爆发，几把枪已经直直地指向了我们四个人。
屋里瞬间沉寂下来，小青和沙之望着我们两个，我在沙之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和恐惧，小青却一脸不屑。笑非“哈哈”大笑起来，对Moses说道：“原来你不但可以对一个未出世的胎儿动手，连毫不相干的弱女子也不放过。”Moses摇了摇头说：“毫不相干？你这么认为？”他笑道，“说来也巧，我本来不想这么快把他们两个拉进来，可惜在半路上荣幸地遇到了这对结伴同行的姊妹花，便帮你一道邀请了。不过若说弱女子，我真的不敢苟同。”“Moses！”小青横眉怒道，“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做的这一切还不够吗？”“你瞧，我说得没错吧？”Moses微笑地走到小青面前，按下声音和蔼地说，“Dear Afra，您有时候比Isaac还令我吃惊。”小青扭过头不理他，他继续又说：“不如我们今天玩个游戏，公平的，有趣的，印象深刻的，也许还是一劳永逸的。怎么样？”他转过身望向我，微笑着又说，“我了解Isaac，但我还不够了解马先生，为了让游戏更有趣一些，今天这份殊荣让给您。”我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厉声说道：“我们为什么陪你玩什么无聊的游戏？你如果想干掉我就动手吧，把女人放了！”“啧啧，Isaac的朋友果然都不一般，这样更好。”Moses转身对笑非说，“可惜你们没有选择，我的人你都遣散了，这也没什么，你长大了，很多事可以自己做主，但你仍然还是我的孩子，我了解你，你不会忍心让剩下的那些孩子们跟你一起送命吧？”“你说吧，这个游戏你想怎么玩，我陪你就是。”笑非咧了下嘴角，淡淡地说。“好，”Moses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回身向我说道，“我很高兴你们四个小朋友都在，我本来只想一命偿一命，但看来今天只能留下一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