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9日,星期四,下午。
一行人陆续走出市一中图书馆三层楼梯口,最前面的司午一眼就看到了桌前看书的外甥。
“小午!你怎么在这里?”他喊道,“诶?我记得你没考上一中啊!”
平时习惯了大声说话,这一嚷嚷,如平地起雷,半层图书馆的人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
一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左右转身,冲周围人生气地说:“看什么看,既然你们都是学霸,读书的时候能不能再专注点啊!”
说着把椅子推开,起身走来,撅着嘴巴埋怨司午道,“老舅啊,咱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陪在司午身侧的图书管理员看少年穿着异色校服,慌忙解释说,“我们学校图书馆也对附近其他学校和社区开放,我们图书馆图书多,呵呵,自习位子也多,呵呵,欢迎来,欢迎来!”这呵呵里得藏着一箩筐的自豪感。
司午:“可以啊,都知道主动学习了,回头老舅奖励大礼包。”
少年立即笑开了颜,“说话算话!”手掌忽扇过来,司午迎掌一击,说:“当然。舅舅什么时候失过言啊。”
“老舅,你们?”少年盯着司午和他的两个助手,狡黠的笑着:“不会也是来学习的吧?”
三人虽然都换了便衣,但是体貌神态一眼还是能看出与学校老师的区别。
“喔,难不成你们是来查案子的?”少年猜到。“老舅,你不是都升副局了?怎么还亲自上阵,还给不给晚辈留个立功的机会啊?”说着,冲王征他们眨眨眼。
司午佯装黑脸,低声骂他,“小兔崽子,别在这里碍事儿,早点回家,给你妈说我这周末过去。”
“好嘞!”少年答应着,收拾了书包,搭在肩上,冲他们摆摆手,走了。
作为拥有多年经验的老刑侦,司午的调查能力绝非一般警察可比。
1月8日夜,在杨肖梅住处发现网络摄像头后,司午马上通过电话调动、协调相关服务平台、学校网管处、电信运营商等几个部门一起启动调查。
1月9日中午,各部门的相关数据就陆陆续续地汇总过来,网络摄像头最近3个月的具体访问时间、访问地址以及终端访问码很快就被清清楚楚地列在纸单上。
经过分析,持续访问网络摄像头的地方,最终被锁定在“市一中图书馆的一台读者电脑”上。
这时,邓九析的电话见缝插针地接了进来,等和他面谈完,司午就带上两名助手来到市一中图书馆,叫了学校网络中心和图书馆工作人员一起协助寻找那台经常访问网络摄像头的电脑。
市一中的图书馆共有三层,一层和二层排查完毕,一行人来到图书馆三层。终于在西北角最后两列书架中间的靠墙处,大楼立柱和图书新书介绍架的后面找到了这台电脑。
电脑是休眠状态,轻轻一碰屏幕就亮起来,桌面上除了几个常见的图标之外,还有个名称为“HELLO”的文件夹快捷标志。司午和助手按照惯常程序登记后,就着手检查。
HELLO文件夹放置在电脑硬盘的D盘分区,点开属性,显示建立于1月9日上午11点5分。正是当天上午!
HELLO里存着30多个G的视频资料,竟然多数是孙涛各种发疯,发狂,打人的视频片段,王征打开一个又一个,点击,快进……再点击,再快进……。一个瘦小的女孩被追着踢打,还有杨肖梅拦架被打的,虽然没有声音,光画面就足以让人触目惊心了。
六个人趴在电脑前一起看,都心痛地屏住呼吸,不愿意说话。
从日期上看,最早录制的是去年9月29日发生的事,最近的是1月5日、1月6日和1月7日的,记录了杨肖梅三天72个小时连续的日常活动,她好像被反锁在屋里,有好几次很焦急的拽门,更多时候是在缝纫机前刺绣。这样看,杨肖梅根本没有谋害孙涛的作案时间和作案条件。
司午问图书管理员知不知道,今天这台电脑是谁在使用。
图书管理员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解释说,图书馆只在门口设置了入馆读书的刷卡设备,不登记人名和电脑使用情况。这台电脑更是被前面的柱子挡的严严实实,很少人会留意到这个角落,监控也根本关注不到。
“奇怪!”网络中心的老师嘀咕了句,被王征听到耳朵里,问他,“奇怪在何处啊?”
那位老师用手挠着头,疑惑地说:“图书馆里的每台电脑都做了存储保护啊,如果半个小时不用,会自动关机,关机后系统复原,所有后存的资料都会消失。”
王征:“眼下我们在这里就一个多小时了吧。”
老师:“是啊。”
司午:”你的意思是,有人自己改写了计算机程序代码?”
老师:“嗯,很有可能,我们这学期初刚换过的新电脑,设置上应该没问题的。”
王政:“是个电脑高手。”
司午想起来,局里技术处说网络摄像头没有安装任何存储卡,那HELLO文件夹里是所有留存的监控影像证据了。被选择留存的视频,能证明杨肖梅不是凶手,却掐断了追踪真凶的线索。气人!HELLO这名字,分明就是幕后人在向他司午嚣张地打招呼炫耀。
王政的脸几乎贴在键盘上,他拿着放大镜一点点查看,另一位助手用手机电筒帮他照明。
足足过了一刻钟,王政才缓缓地抬起头,痛苦的扭了扭肩膀和脖子,“哇,好酸,好痛。”
司午:“快说。”
王政:“头儿,这上面和我们查验的其他物品一样,没有留下半个指纹。狡猾的家伙。”
司午皱皱眉,托起下巴,要不要马上传唤甚至拘捕孙廓尔呢?
她是突破口,也许一吓唬就如实交代了呢,可是假如死活不开口,不仅案件侦查一筹莫展,还会把他们拖入舆论的漩涡。想想那些家暴视频一旦泄露,公众的同情心将瞬间波浪滔天,必须慎重再慎重,在此之前,多掌握些证据。
司午拜托学校网络中心的老师,帮忙把这入馆刷卡的数据全部整理出来,他拿出纸笔,写了一个明确的要求递过去。
见司午纸上写着,需要本学期每一天,所有入馆人员的姓名,所在班级/单位和优势、特长等信息。网络中心的老师表示他们会调动人力,尽力而为,但是考虑到工作量很大,又赶上期末改卷,希望司警官宽限些日子。
司午应许,向他们表示感谢,并指示王征继续跟踪,等拿到数据后,立即根据网络摄像头访问记录单中记载的时间段,把在该时间入棺的人员信息全部筛选、整理出来。
回到办公室,司午打电话催要落雪期间,沿途区域红外摄像头的视频分析结果。电话那头说,部分影像的去雪处理还没完。司午让他们先把分析出来的部分送过来。
几个人打开投影,一起仔细观看。录像太多,费时费力费眼睛。
不过,还真有重要发现!
距离仙峪村大约7、8公里的最近一个摄像头摄制的视频,做了去雪处理后播放到大约1月6日凌晨1点的时候,影影绰绰的好似有孙涛运动装的颜色,旁边有一大团黑色,看起来是亮黑色的羽绒服,能看到衣服中间部位有白色串,来回看了好几次,实在分辩不出是什么字或者图符。
王征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说,“也许还是雪花呢也说不定,不行啦,再看下去,眼睛都花了。”他揉着眼睛,趴到了茶几上。
司午关了投影,点上支烟,深吸一口,吐出一个椭圆的烟圈,他忽然说,“吩咐下去,在所有和孙廓尔接触的人中,去寻找这个穿黑色羽绒服的人。”
“头儿,您看看时间!”另一个助手指着墙上的石英钟提醒他。
已经两点半了,钟表盘上俩指针恰似打着“减速慢行”手势的交警,墙下面的沙发上,王征已经趴着睡着了。
咳咳,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