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二血洗景毓殿后,托莱德与宁琛在王宫中安顿下来。这几日亚帕忙着处理亚宁一干人等和继位的事情,暂时没给托莱德与宁琛安排什么繁重的事务,两人倒是得了清闲。
十一月二十四这一夜,托莱德换上黑衣预备外出狩猎。谁知,在黑暗的寝卧中宁琛两手叉腰挡在托莱德身前,道:“托莱德,一起去呗。我衣服都换好了。”
托莱德一瞧,果然,宁琛也是一袭黑衣。托莱德白眼翻了又翻,“我是去狩猎食血。你又不是血族,你跟去做什么?”
“我去散散心啊。你看,我这求了你多少次了,你就带我一次,就这一次。”
宁琛抓着托莱德的衣袖,不肯松手。托莱德无奈,“哎,服了你了。就一次。”
于是,宁琛跟着托莱德闪身出了王宫,朝王宫南方的山林而去。跟着托莱德嗖嗖嗖地疾行,宁琛自觉还不够刺激,道:“托莱德,咱们比一比,看谁先到那一片山头?”
“不比试一次你是不会死心的。小心些。”
托莱德与宁琛齐齐闪身出发。万籁寂静的深夜中,有两个黑色的身影灵活地在山林间穿梭,时而跃上大石,时而跃过河流,时而跳上大树。托莱德一边疾行,一边细细留意宁琛那边的动向。毕竟,宁琛并不是彻底觉醒的猎人,猎人能力有限,托莱德生怕他兴奋过头出什么岔子。
果不其然。托莱德先一步到达约定的山头,宁琛晚了一小会儿。不仅晚了一小会儿,还一脚踏了个空,眼见就要从山顶滚了下去。托莱德一格闪动便出现在宁琛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抓回了安全区域。
宁琛竟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有恃无恐地问:“托莱德,你说我掉下去会死吗?”
托莱德真心无语,心上忽而有了一个想法,便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摔一次。”
没等宁琛反应过来,托莱德便紧紧搂住宁琛与他一同由山顶跳下。这下宁琛怂了,啊啊啊的直叫,死命抱着托莱德,眼睛也不敢睁开。宁琛只听见耳边风声盘旋,只觉身子急速下坠。
就在宁琛快要叫破喉咙的时候,托莱德开始带着他在山间乱石上跳跃,很快便没有了下降的感觉。当宁琛再次双脚着地,托莱德松开了他强有力的手臂,宁琛这才惊恐未定地睁开眼睛。此刻,他们正是站在方才他们跳下山的位置。
托莱德云淡风轻地问:“怎么样?”
宁琛探头看看山下,赶紧退回几步,恨恨道:“托莱德,我服了你了。”
“所以,以后你要是再想什么夜里狩猎、让我杀了你,或者你自杀之类的,我就把你从更高的山上扔下去。”
这一个回合,宁琛完败。他被托莱德治得死死的,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上。半晌,说不出半个字。
托莱德见宁琛这下老实了,在他后脑抚了抚以示安慰,柔声道:“我要狩猎了,你紧紧跟着我。”
这会儿,宁琛也满血复活了,乖乖点头。
托莱德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进入山林深处,托莱德单膝跪地,仔细聆听这片山林的动静、嗅着野兽的味道。宁琛在托莱德一旁单膝跪地,学着他的样子,神情投入地听着、嗅着。每到一片山林,托莱德便是如此。就这样,一连几片山林,皆是没有收获。
就在宁琛感慨大冬天的狩猎不容易之时,托莱德似是发现了什么,一把扯住宁琛一路疾行。二人停下后,宁琛凭借着他不算优秀的夜视能力瞧见了一只落在陷阱中的奄奄一息野猪,虽然还扑腾,但看样子是命不久矣了。
“托莱德,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托莱德接下身上的酒囊、匕首和背上的玉碗,俯下身子动作熟练地开始放血。待酒囊装满后,托莱德预备喝了玉碗里的野猪血,宁琛一步上前,凑近闻了闻,立马眉毛打结,“这味道,带劲。”
宁琛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托莱德放血之上,这一转身发觉周围有些不对。漆黑的山林中,突然有二十来个颗发亮的绿宝石向他们飘过来。宁琛用力再看,哪里是绿宝石,是狼眼睛。十几头狼正向他们围拢过来。
宁琛碰了碰托莱德的手臂,这时托莱德已安置妥当。托莱德瞧见狼群后,对宁琛小声道:“你猜哪个是头狼?”
哟,这个问题可难道宁琛了。在宁琛模模糊糊的夜视中,这些狼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顶多是有大有小而已。正当宁琛苦思冥想之时,托莱德一闪而过,再站定时手握一头狼的脖子,道:“头狼。”
平日威风凛凛的头狼此时嗷呜嗷呜哼哼着,比手无缚鸡之力还要手无缚鸡之力。头狼不知不觉中落到了敌方手中,狼群顿时失了方寸,原地不动。
“等我一下。”托莱德说完,几个闪身间,狼群全体瞬间转移。
宁琛再看清托莱德时,后者怀中抱着两只通体雪白的小狼崽。托莱德将小狼崽塞进宁琛怀中,宁琛见它们甚是可爱,犹如两只小奶狗,一阵摸,一阵逗。
“托莱德,你把狼群弄哪儿去了?”
“赶到后面的山林去了,那里有小兽,够它们过冬的。这里有陷阱就猎户,万一狼群伤人就不好了。”
“那这俩狼崽子呢?”
“我这会儿就送去。”说罢,托莱德又是一个闪回。
“托莱德,略科城野兽不多,你以后是不是要出城狩猎?”
“嗯,肯定要出城。”
托莱德与宁琛来到略科城也有三五天了,托莱德想必知晓了城中的血源情况。宁琛了然,托莱德是照顾今夜硬要跟着狩猎,这便没有出城,而是选择呆在相对熟悉的略科城中。
宁琛心下一动,指向略科城中最高的山,道:“我想去那里看星星。”
托莱德一看宁琛所指的山顶,再狐疑地看向宁琛,问:“大冬天的去山顶看星星?”
“是。”宁琛十分肯定地回答,表明自己并不是脑子坏了。
托莱德轻叹一口气,替宁琛归置好面巾,一手捞起宁琛便疾风而行。不久,二人来到了了略科城中最高之山的山顶。
古代的天空比明城的天空炫美多了,尤其还是在高山之顶。亮晶晶的星星似乎近在咫尺,一伸手就会不小心摘下一颗。
宁琛不算是一个十分浪漫的人,在他心目中最浪漫的事就是有一天能和心里的人坐在山顶一起看星星。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心愿竟在图兰完成了。唯一不足的是,真的冷。
“怎么突然想看星星了?”托莱德问。
“秘密。”
托莱德见宁琛明显是冷了,便道:“山顶风大,回吧。下次再来看。”
宁琛点点头,以祈求地口吻道:“我和你一起跑回去吧。你慢一点儿,等等我。”
“可以。不过,你得跟在我身边。”
宁琛频频点头,便跟着托莱德闪身入山林之间。两个黑影一路穿行,途中托莱德拖着宁琛从一个山头飞跃至另一个山头,两人路过了熟睡中的野猪一家子。应着宁琛的要求,托莱德还打了两条大鱼。
这一路,托莱德与宁琛行遍了略科城所有的山林。宁琛像是进入了一个千奇百怪的新天地,惊喜连连,欣喜不断,开心极了。
终于,托莱德与宁琛闪身回到了他们的寝卧。两人清洗一番、换了衣裳,在炭炉旁坐下。托莱德开始煮茶,宁琛则将两条大鱼串上,搁在炉上高温熏烤起来。不知是亚帕还是吉吉格的意思,托莱德与宁琛的寝卧配置了两只炭炉,用得也是最为上等的炭。
待宁琛吃完了烤鱼、喝完了消食茶,躺在了塌上,他还处在这一夜外出的亢奋状态中,哼着小曲儿。
托莱德突然起身,盖实了宁琛的被褥,道:“睡觉。明天要去景毓殿当差的。”
宁琛嗯了一声,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睡前,宁琛谢了一遍他知道的所有神仙,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世音菩萨等等。感谢遇到养父,抚养他长大。感谢遇到托莱德,因为他感到自己拥有了天地间的所有。
这一夜,托莱德照常起身为宁琛盖被。睡梦中的宁琛脸上还带着微笑,托莱德没想到一夜游猎,宁琛竟这么高兴。托莱德回到自己的床榻,闭上双眼。不知从何时开始,托莱德的心里不再是空落落的了,他对漫长的生活开始有了期盼。
托莱德与宁琛从明城到图兰,从初识到相熟,两人很少对对方说过对不起与谢谢你。冥冥之中他们可能皆是知晓的,他们之间其实是不需要对不起与谢谢你的。不曾需要,也不会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