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下娇鸾与羽漠,托莱德与宁琛一出慈心园,宁琛便问:托莱德,亚帕让我们围了司寇府,可没让我们随便杀人啊。
“亚帕说了除了司寇,其他人的性命不需顾忌。乌烈他是决心除掉的,是让我们杀鸡儆猴给乌烈敲打敲打。等亚帕拿到了他满意的罪己诏,或许能留额图找达氏一个活口。不然,要是亚帕先挖到了证据,那就是一个不留了。”
“那找到证据不就能定罪了吗?”
“除了我们问得那个刺客,整个谋反中哪里有乌烈的影子?司寇府是没有府兵的,也没有门客。可见,他是做了齐全的准备。而亚帕围了司寇府是因为今天的谋反会安在那个王叔父的身上。”
宁琛顺着托莱德的话想了想,“难道乌烈他早做了准备,如果东窗事发、谋反失败,他可以把他摘干净了?所以,亚帕弄出了围困司寇府这一出,把乌烈家孤立起来,就像扣留嫌疑人一样。”
宁琛带有自嘲意味地笑了笑,“呵。亚帕看清局势,转眼就想好了后面的计划。而你也是一听就知道了亚帕的意思。你们,你们。。。”
“你想说可怕,对么?”托莱德反问,“我说过的,自古夺嫡就是阴谋旋涡,根本不能有半点的心慈手软。“
“这个我知道。可你刚才杀了一个活人,出手那么快。你知道吗?我看了都害怕。”
托莱德令马匹停下,看向宁琛:“不然怎么震慑乌烈?门萨害了多条人命,早该死了。亚帕的意思,今天司寇府一定是要死人的,我出手,好过你出手。”
“我。。”宁琛语塞,平日冷静清逸的托莱德,杀人不眨眼的托莱德,究竟哪个才是托莱德?
托莱德轻叹一口气,“也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坚持让你呆在府外的。”见宁琛眼神游离,皱着眉头不答话,托莱德补充道:“宁琛,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护我想护的人。其他人,我一概不管。”
托莱德与宁琛返回王宫后,吉吉格给他们二人安排了住处。亚宁谋反一事的后续,亚帕会着手处理。吉吉格与托莱德、宁琛寒暄几句后便匆匆离去。
用食、洗漱、灭灯、休息。这期间,托莱德与宁琛没有说过一句话,温暖的屋中死寂一片。直至二人在黑暗中各自难眠,宁琛一下坐起,翻腾到托莱德的塌上,一把搂住他。
托莱德一惊,问:“怎么了?”
“托莱德,对不起。我竟然想说你可怕。”
“不,我是可怕的。”
“不对。你听我说!你不是那种滥杀性命的可怕。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活了这么久却不快乐。你做了一些不得不做的事,不然,你还有蒙扎叔他们就死了,我也不可能认识你。是我三观狭隘、头发长见识短,一时瞎了眼。你说你不是好人,你只护你想护的人,我记着了。但你也要记着我说过的,你是托莱德,我就相信你。在我心里,你就是好的。”
托莱德深深呼出一口气,宁琛的一番话竟令他眼鼻酸楚,心中翻江倒海,乱得不得了。宁琛搂得很用力,鼻中与口中的气息盘旋在托莱德的后颈,只听宁琛轻声道:“我说完了,晚安。托莱德。”
宁琛转身翻腾回了自己的床榻,说出了这堆话,宁琛心里舒服多了,很快便沉沉睡去。托莱德却是睡意全无,这一夜他亦是坐在宁琛塌边,替他盖被褥,看着他睡。
十七日前,在布塔宁驻军的营帐中。亚帕、吉吉格、沃尔、克力、托莱德与宁琛共同制定的对策是兵分两路,取得先机。托莱德与宁琛先一步前往兰都,并在十一月二十见到齐能格将军,获得中军的支持。
亚帕一行人到达兰都的当日,在齐能格将军的帮助下托莱德与宁琛提前以侍卫军的身份进入王宫,制伏侍卫军将军。待亚帕进入景毓殿后,吉吉格以侍卫军将军令牌遣走殿外的侍卫,换成亲信的中军。
而亚帕、吉吉格与克力,还有西境军中假扮托莱德与宁琛的兵卒晚托莱德与宁琛二日出发。同时,亚帕谎称染病,实则是少量服用了木瓦留下的软筋散。寻了郎中随行医治,并改为马车行驶,拖延日程,确保在十一月二十二抵达兰都、进入王宫,比托莱德与宁琛相差四日。
十一月二十二血流景毓殿后十来日,托莱德与宁琛便没有再见过亚帕。后者口谕将二人安排到了侍卫军将军吉吉格的部下,实际是在亚帕手下。二人所住的寝卧,面儿上看来与其他侍卫无异。然,月奉、生活物什、吃食等等皆按照副将军的级别对待。
托莱德几日便要去一次司寇府,查看府中的情况,今日亦是如此。上回回宫前,他亲自至清风苑给陵绡主事送了一封书信,约他今日在慈心园附近的一家酒肆见面。
当托莱德到达酒肆时,陵绡主事已在一间雅间候着了。与那日清风苑相见时不同,今日陵绡主事着了一身极为普通的素色长衫。
“陵绡主事,久等了。”
“先生请坐。我知先生邀我来此不是为了喝酒的,便自作主张点了一壶清酒。”陵绡说着,为托莱德斟上一杯酒。
托莱德也不客气,“的确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这个。”
托莱德将一方折叠整齐的绢布递给陵绡,便自顾自喝起酒来。
陵绡打开绢布,双眼满是惊喜与不敢相信。手持绢布的纤长手指不住的微微颤抖。细细读完绢布上的文字,陵绡颤抖地问:“你见过羽漠了?”
“是。羽漠现下住在不远处的慈心园。”陵绡面上更为惊愕,托莱德继续道:“你不必知我是谁,如何做到的。你只需知晓,门萨或者司寇府过去了,今后不会再阻碍你们。”
陵绡双手捂面,泪水潸然而下,哽咽道:“羽漠,他可好?”
托莱德轻叹一口气,“听郎中说身上新伤旧伤不少,身子也虚。不过,日后注意调养、不过于操劳与思虑便无大碍。只是,羽漠的脸,被烫伤了,毁了。”
“门萨定是拿我的性命与清风苑要挟他,他这三年生不如死又不得求死的苦,我何尝不懂?他以为他受了羞辱,没了清白,毁了脸。所以,他现下不愿见我。”
“羽漠愿意暂时留在慈心园,尽可安心住着,你们先以书信来往。我相信,有一日,羽漠会见你的。”
陵绡略微整理了仪容,感激道:“多谢先生!先生与我不过有一面之缘,更不识羽漠,却如此帮助我们!陵绡,不知如何感谢是好。”
“你们若想感谢我,那便好好的在一起,幸福、快乐。”
陵绡满面挂泪,对着托莱德会心一笑。虽然,陵绡面色暗淡、毫无气色,看起来疲累落寞。但这一个含泪的浅笑,却是凄美至极,动人至极。
“我们本是低贱之人,受尽世人冷眼。更不必说世人对断袖的厌弃,可我不在乎。我只想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怕,也不在意。羽漠与我一定会好好的,陵绡希望先生与所爱之人亦是如此。”
走出酒肆,托莱德独自漫无目的地走在兰都的街巷。陵绡与羽漠之事,托莱德没有告诉宁琛。托莱德曾告诫过宁琛不要多管闲事,这回他却自己管了一桩。虽说是顺水推舟,行个方便,但按着托莱德的性子他本是不会管的。
可能是陵绡的眼泪打动了他,可能是羽漠的隐忍打动了他,可能是陵绡与羽漠的爱打动了他。托莱德与宁琛之间,有些事情他改变不了也无能为力。但是陵绡与羽漠不一样,托莱德的一念之间却可以成全他们一个未来。托莱德为陵绡高兴,而后流遍他周身的竟全是苦涩。托莱德在王宫南侧的小山上吹了许久的寒风,待苦涩一一咽下后才缓步回了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