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丹桂飘香,云淡风轻,正是一年中最有诗意的季节,2021年9月19日,上午九点多钟,我直接奔向枞阳县义津镇老街。
在义津老街的上街头进口(萧家巷子),有一家木匠铺,店铺里摆放着许多盛米的升子,还有椅子、凳子、婴儿摇床等木器出售,店铺里还有制作木器的工具:刨子、锯子、斧子、墨斗、凿子、角尺等工具。
现如今,量米的升子早已退出历史的舞台,店铺里居然有许多木升子岀售!这,引起我的好奇心,我走进这家店铺。
店铺里有位头发斑白的师傅正在干活,他见我进入店里,停下手中的活,热情地同我打招呼。
我同这位师傅拉家常,才知道这位师傅叫吴义田,今年68岁,他家祖居义津老街,1968年,他小学毕业后,跟着他父亲后面学木工手艺,他幽默风趣地对我说:
“在家里,天天看父亲做木器活,看都看会了,还用学吗?那些年,我做一些木器摆放在店铺里卖,那是卖货,1978年开始,我带工具上门打家具,成了上门工。那些年,一天工资只有一块六角钱,后来,涨到一块八角钱,再后来,涨到两块钱。1984年,我外出太原求生活,在外面挣钱比在家乡挣钱来得快,给人家打新式家具,打三面橱、高低床、五屉橱、写字台等家具,一天工资二十块钱……”
吴师傅淳朴善良,性格开朗,他对我讲起义津老街,讲到蜿蜒曲折的义水河,讲到古老的义津桥……
吴师傅对我说:“原来的义津老街好兴旺啊!人都走不过去,新街一做,义津老街萎缩了……”
我问吴义田师傅说:“当年,您父亲做什么木器最拿手呢?”
呵呵,不曾想,我这个问题,打开了吴师傅的话匣子,他告诉我说:
“我父亲叫吴应山,17岁开始学木工手艺,跟隔壁邻居许师傅学手艺,在许师傅后面,当三年的学徒工,许师傅会做独轮车子,我父亲跟他学手艺出师,成了车木匠。父亲做的独轮车,推的时候会唱歌,这是一项独门手艺,父亲做的独轮车,销售区域宽广,上至桐城,下至枞阳,都来我家购买独轮车,是独行啊!一些顾客独轮车子用坏了,没有人会修理,来我家排队修理。过去,交通不方便,都是一些小路和田埂路,这样窄窄的路,独轮车能走,派上用场。那些年,拉粮食,运货,运咸盐,运煤油,都是独轮车送的。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板车造出来了,无形中,替代了独轮车子。现在,条件好了,条条路都是宽敞的水泥大马路。”
我问吴师傅说:“独轮车是用什么木材造出来的呢?哪些部位容易损坏呢?”
吴师傅对我说:“整个独轮车都是檀树木和栗树木材做成的。车轮子用檀树木做,檀树木有柔韧性,不容易爆裂!架子则用栗树料做的。独轮车是用木头做的车轱辘,两个把手,还有一个背带,货物堆放在两边架子上。木头轮子外圈,用铁圈包一层,用铁钉钉上,铁圈是铁匠打的铁环,这样,推独轮车走在崎岖不平的路上,不容易坏。独轮车最容易坏的地方是轴承,轴承也是木头做成的,给轮子中心凿一个窟窿眼,安装木头轴承,一般推在颠簸的小路上,轴承最容易磨损……”
我问吴师傅说:“独轮车怎么会唱歌呢?”
吴师傅对我说:“挫刀在轱辘中间的窟窿眼里挖两下,独轮车推的时候会叫,推独轮车人疲惫的时候,听听独轮车嘎嘎吱吱的叫声,人来精神……行行都有秘密,多少人想学这门手艺,特地来我家购买会唱歌的独轮车,回家仿造,他们做出来的独轮车子就是不叫,这是秘密,这是艺术!
过去,村民们不是拿钱购买独轮车,而是拿糙子米换独轮车子。糙米讲不清楚,就是稻也不是稻、米也不是米,米里带点稻壳和糠。26担糙米换一辆独轮车子,一担糙米约80市斤,相当于现在四五千块钱人民币购买一辆独轮车子……”
我对糙米似懂非懂,遂问吴师傅说:“糙米是什么植物种出来的啊?”
吴师傅对我耐心地解释说:“现在,都是机器磨出来的大米,过去,没有绞米机,是石滚,石槽,牛拉石滚,碾出来的大米。稻壳,糠,米,三样混在一起称为糙米。”
吴师傅对我侃侃而谈:“我父亲手艺相当的不错,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给一户人家安装一把锄头尖子,父亲已经去世五十多年了,到现在,这户人家那把锄头尖子还没有脱掉,说明我父亲手艺了得啊!我做椅子、桌子、架子床,使用十年二十年,榫卯结构处的缝隙,都不会裂一丝一毫的缝隙……
木匠最怕锯木料,特别是水曲柳树木,东北的水曲柳最难锯,特别硬,不变形,锯一天,累死人!
木匠分大木匠、方木匠、圆木匠,大木匠师傅一般做门窗、屋梁、椽子、桁条、寿材,是粗活;方木匠打家具、农业用具等,是细工活;圆木匠一般都是做盆、桶、锅盖等木器活。
过去人十分讲究,榆树做梁,枣树做大桌子,杏树做大门,大门的木栓用桃树木做,桃树木做成的门栓,能避邪……”
我开玩笑地问吴师傅说:“过去,木匠师傅上门给人家打床,如果主人招待不周,得罪了木匠师傅,木匠师傅会报复,打床的时候,在接榫眼的时候,放一个木梢头,主人夫妻俩睡在这张新床上,夜里尿床,有没有这回事呢?”
吴师傅听我讲的话,笑容满面,说:“哪里有这么神奇啊!过去,女人用马桶,如果女主人招待木匠师傅伙食不好,木匠师傅给马桶做双层底,在底层的夹板之间,偷偷地放一块铜钱,女主人蹲马桶尿尿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响声,女主人会难为情,会害羞呢!”
我问吴师傅说:“你们木匠行业,有哪些经典故事呢?”
吴师傅兴趣盎然,他告诉我说:“从前,有一位师傅带着一位徒弟给人家做屋梁,徒弟给主梁锯短了,不够长度,担不上屋顶上,师傅一看,气得吐血!吃饭的时候,师傅用筷子夹个鱼头,也不吃,调头离开,徒弟见此情景,暗暗窃喜,立马放下碗筷,饭也不吃了,做事去了,徒弟雕刻木头,雕出两块鲤鱼跳龙门图案的木雕,分别夹住主梁的两端,主梁无形中变长了,成了鲤鱼跳龙门屋梁……师傅见了,喜形于色,主人见了,兴奋不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