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的女儿冷静地担负起不属于少女年纪的责任,和她一起把母女二人的东西,一天之内从别墅里清了个干净。
她的女儿,始终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亲眼看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轩辕雅”三个字。
因为女儿的缘故,她终于第一次学会和那个男人谈条件:“只要你答应放弃女儿的抚养权和监护权,我保证我们离婚的事,宜光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外面也不会有风言风语。”
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对她许下的承诺很满意,潇洒地在那些法律文件上签下他的大名。那一刻,她回首他们一起走过的路程,竟觉得是那么的荒诞。
当她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最珍爱的宝贝,她心里认为最坚强的女儿倒下了。厚厚的白纱包裹着女儿受创的手腕,细细的手臂上,还有一轮紫色,是皮带紧紧勒过的痕迹。
看着手里的病危通知书,她觉得生女儿时的疼痛仍及不上心里的疼。是她太习惯听女儿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忘记了女儿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内心也会象她稚嫩的手臂一样脆弱。
现实的残酷,也会像利刃划破肉体一样,在女儿柔软的心里划出伤口。
血袋里不断输出的殷红,并没有让女儿的小脸回复到健康时的样子。女儿睁开眼睛看到她的时候,苍白着笑脸说:妈妈,别怕,翔活下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女儿就再也不说那句话了。
很多很多年,无论她怎么委屈,女儿都不再用那句话安慰她了。只是总用头疼无奈的眼神斜睨着她,在那种眼神的鞭策下,她一点点地找到了身为母亲的坚强与责任,也收获了新的爱情。
更有了儿子。
然而不管她怎么成长,女儿还是比她更象付出照顾的那一方。即使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一对小坏蛋,也只肯听女儿的话。
她想,其实女儿一直都在无声地告诉她:妈妈,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句话一直装在她们的心里,是再也不必宣诸于口的了然。
高手过招,当双方都不知道对手的弱点时,总会强迫自己忍耐,沉住气,目不转睛地盯死对手,千方百计地找对手的弱点。比拼耐力的过程,有如芒刺在背,不得安生。
当对手知道你的弱点的时候呢?
“与其放着一个隐患在身边,费尽脑汁辛辛苦苦地去掩藏,提心吊胆的时时提防戒备,不如让它提前引爆。有了应对的办法,就能将伤害减到最低。宸哥,过去你给我们讲小说的时候,不是经常有虚晃一招,故意把罩门露出来什么的吗?”
轩辕宸不高兴地反驳:“你是个女孩子,这样对你不好。”
话还没说到一半,他反驳的声音已经在她过于明亮透彻的目光中悄悄地消沉下去。
手中的吹风筒被轩辕翔拿开,她严肃的脸让轩辕宸有点淡淡的失落……她总是不需要人照顾太久。
轩辕翔起身,迈开优美的步伐,向书桌旁的小冰箱走去:“宸哥,我们来谈一谈。来杯Tequila?纯饮?”
年少时他们兄妹几人都特别迷恋墨西哥的风情,因此龙舌兰酒也成了他们共同的最爱。轩辕宸喜欢纯饮,年轻的时候,谁都向往着成熟。轩辕战喜欢点盐加柠檬片,认为伸出长舌舔盐的动作很性感。她们女孩子对美容更感兴趣。
现在他已经不年轻了,轩辕宸自嘲地笑,没有忘记提醒她记得给自己兑牛奶。
“是是,龙舌兰加牛奶,美容圣品。梦姐从前老是说这个,我能忘吗?”
她的房间很久没人住了,人还没到,梦姐就提前给她准备好了Tequila。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入骨髓。
将盛着微黄透明酒液的杯子递给轩辕宸,她在他的对面坐下。轩辕宸知道,此刻他们已在对等的位置上,她也不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女孩子”。
随着她近几年越来越外露的张扬和彪悍,这样的时刻越来越常见了。轩辕宸总会觉得有些黯然,又有些兴奋。黯然是因为那个翔宝宝的形象渐渐地会在岁月的磨砺中变得模糊,兴奋的是这个与烈日同行的人,是他最珍视的翔,与有荣焉。
“宸哥,是你告诉我欧阳家现在的境况的。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说不定会忽略这重要的一环。关诗雅用了七年的时间都没能嫁给欧阳飞,其中的原因虽然复杂但也简单。天康已经有一个王氏参杂其中,再多个不弱的关氏,关系很难处理。
可如果关氏放低姿态呢?我不希望在我向宜光动手的时候,这二家人走都一起。房地产业和百货业结合的成功例子,国外还少吗?
欧阳家有二个儿子,在迫切需要融资的时期,一个低姿态的关家,是最好的合作对象。我必须杜绝这种可能。我把我的弱点放在明处,也是为了利用阿飞的愧疚。”
算计欧阳飞,她的心情是怅然的。
年少的时候,总有些天真的幻想,富人和平民没有等级之分,世界大同的乌托邦。当她决定走出今天这一步时,满是纯真的年代,就真的宣告结束了。
龙舌兰兑牛奶,她可以喝得很豪爽:“这一杯,祭奠我们逝去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