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九南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被绑的跟个螃蟹似的人,直接进了书苑。
“将军,就是这人了。”张九南把那人随手一扔,规规矩矩的拜见杨九郎。
杨九郎挥了挥手,示意他把那人扔进大牢。
张九南带上来两个人,把那人拖走了。
能有胆子要杀杨九郎的人,真是找死!
不过几天后就要上战场了,他倒也没心思管这些人。
“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张九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杨九郎抿了一口茶,认真思索着,却被一阵撩人的声音缭乱了思绪。
“九郎!九郎!”张云雷慌忙跑过来,眼睛红红的:“你的手怎么样了!疼吗!伤的重不重?”
他气愤的拍了拍腿,都快急哭了:“昨天周九良硬是拦着我!不让我看你!你怎么样了!都是我不好!”
杨九郎本来也没觉得什么,但是被他这么一说,的确心里有点痒痒。他抬起手臂,说:“那你来看看?”
张云雷慌忙扶住那胳膊,谁知杨九郎的手一把掐起他的袖子,直直的拉进怀里!
张云雷的嘴靠在杨九郎的耳朵上,气息紊乱,耳朵尖都冲上了血:“九……九郎……”
啧,真是苏到心坎里去了!
“你是不是傻呀?”杨九郎笑着,搂住了他的腰,“我伤的是那只胳膊。”
张云雷咬了咬嘴唇,居然没有挣扎,只是说:“九哥哥……我是来跟你……商量事的……”
“什么事,你说?”
这声九哥哥真的是太好听了!真想给他搂在怀里听一晚上!
“我……我想跟你上战场!”
杨九郎一怔,嘴角的笑容瞬间拉了下去。“不行!”他扬起张云雷的小脸,严肃的说:“这不是玩笑!你去,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不好意思,打扰了。”孟鹤堂背过身,敲了敲门,问道,“我能进来吗?”
“孟师哥请进。”杨九郎不得不放开张云雷,让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孟鹤堂撩了撩袖子,进了门。他向着杨九郎微微一笑,道:“你该带着他。”
“这不是儿戏,不会的。”杨九郎抿了口茶,严肃的气氛几乎凝固。
“我没有开玩笑。”孟鹤堂打开扇子,轻扇了扇:“他的武艺,你可曾见过?”
杨九郎的手一顿,孟鹤堂接着说:“你见过他杀人干脆利落的样子吗,杨九郎?”
“没有。”杨九郎不甘的低下头。
“他的扇技,可算一绝。”孟鹤堂看了看张云雷,又到:“更何况他还佩剑,或许能打过你。”
“……”
“更何况你是因他所伤。”
“够了。”
杨九郎一扶额头,说:“行,我带着他。但我也要人保护着他。”
“郭麒麟。”孟鹤堂道,“他是个孩子,但是也足够沉稳。而且善于隐蔽与射箭。很合适。”
杨九郎点点头,说:“那就也带上阎鹤祥。”
“还有我。”孟鹤堂笑了笑:“我虽不懂武艺,但是可以救人。到时候你们的伤我都可以治。”
“真的?”
“真的。”
“好,那就这样定了。”杨九郎一拍大褂,站起身来:“过一段时间就是封箱了,封完箱,再动兵。”
“那就这么定了。”孟鹤堂笑了笑,转身出了门,“对了,留两个人!”
“等等……”杨九郎的话还没说完,孟鹤堂就走远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杨九郎随口一问,但是张云雷却轻言道:“如果这时候有人诬陷你,没人护着你,你就完了。”
杨九郎手一顿,上面有一种温暖的触感。张云雷的小手,轻轻覆在上面。“你要学会方方面面考虑清楚。留九南吧。”
杨九郎没有反应过来,张云雷就轻撩大褂,出了门。
晓乐阁。
“回来了?”孟鹤堂叼着个糖,摆弄这一幅画。
“不然呢?”张云雷抢过他嘴里的糖,放在口中,坐在他身边,看着画:“这是谁画的?”
那是一幅梅花雪景图:梅花栩栩如生,上面的残雪如同闪耀着光芒一般;梅花是似火的艳红色。这素景中央,站着一个高挺的男人,低头轻嗅着梅花。
“看出来没?”孟鹤堂又打开一颗糖,塞进嘴里。他身边总是有糖,因为他喜欢甜的。
“我回来那天……九将军画的?”张云雷挑了挑眉梢,觉得很有意思。
孟鹤堂看着他,理了理他的头发:“是。你猜我跟他要了多久才要过来?”
张云雷咬碎了糖,那糖甜的牙疼,他不得不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喜欢就直说嘛,跟我藏着掖着,你觉得有意思吗?”孟鹤堂笑了,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张云雷猛的把茶水灌进去,耳朵尖都红了。孟鹤堂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水。
“你要知道,”孟鹤堂放轻声音,“自从你选择与朝廷不共戴天的时候,你就注定了要与他势不两立。”
“孟鹤堂。”张云雷推开他的手,有点难过的问,“你爱周九良吗?”
“我爱。”
“那假如你是我,杨九郎是周九良,你会怎么做?”
“为什么要假如呢?现在的局面就是这个样子。”孟鹤堂品着茶,眼底什么都看不见,“茶挺苦的,而我喜甜食,视糖如命。喝茶时,我会含着糖。但我和那些名家喝茶时,我从来不会含糖。因为,嘴里有东西会说不清话。”
“如果论主次,你要论重点谈。避重谈轻,就是在找死。”
张云雷难过的看着他,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孟鹤堂给他擦着,温暖的如同阳光。
“孟鹤堂,如果我们输了,怎么办?”
张云雷终于停止了哽咽,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不是我们,是二王爷。”孟鹤堂又给他剥开了一颗糖,放进他嘴里,“如果你输了,我给你顶罪。没人知道二王爷是谁,谁死都一样,但我更想看你活着。”
“不要……”
“王爷,糖吃多了不好,牙会疼。但如果你觉得苦了,那就吃吧。”孟鹤堂笑了,挑了挑张云雷的下巴,“人间疾苦,能有时间品点甜的,也是不易了。”
“孟鹤堂,这次战争我会死吗?”张云雷拉起他的袖子,像是个孩子。也对,无论是谁,在孟哥这里,都是个孩子。
“不会。”孟鹤堂没有动。只是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仰起。茶香飘在空气里,令人沉醉。
“你怎么知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说过,我想看着你活着。”
“那如果我死了呢?”
“那我就在天津海河边自尽。”孟鹤堂终于抬起了眸子,那双眼睛里冷淡淡的,“这是国师挑起的战争,我们是不必去赴死的,我只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不带张九南,对杨九郎的确不利,但是有郭麒麟阎鹤祥在。这两人虽限制了我们的行动,但也能护着你的性命。况且你活着更重要。”
“你记住了,我不会让你死。”
这句话一说完,孟鹤堂就闭口不谈任何事了。
他气了。
气张云雷不相信自己的忠心。
气张云雷担心他护不好他。
也气张云雷不能狠下心让他用性命保他周全。
张云雷沉默了片刻,最终道:“哥哥,快封箱了。封箱完咱们就走,回来的时候也要好几个月,那就好久吃不上糖了。回来时你可要记得给我买糖画,还要写孟鹤堂。”
“……”
这沉默,就是默认。
封箱那天。
“这是我徒弟,张云雷!”师父把他邀到台前,他规规矩矩鞠躬,又规规矩矩的站到后面,站到孟鹤堂身边。
咱德云书苑,虽叫书苑,但咱这老先生,写的了文章,唱的了戏曲,提的起剑,医的了人,还会一点点占卜的法子。这徒弟更是自幼就学着各种知识,大了以后除了说书伦教,提刀握剑,更是说的一口好相声。后来啊,咱就开了个戏园子,没想到做的那么好,就按照这老艺术的规矩,办了个封箱。
今时不同往日。几个徒弟今日一别,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安全回来啊。
张云雷站回来后,孟鹤堂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睛好像漫不经心,实际上是把心全担在张云雷身上了。
这次战争,孟鹤堂总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