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刚过完年,离开箱还有一阵子,但是几个人还是该忙活起来了。
新的一年该有新节目,观众也想看些新东西。
“必须从现在忙活起来,如果时间太短可能就会为了创作而创作,会影响节目的质量。”
这是周九良的原话,没人敢反驳。孟鹤堂就坐在一旁喝茶,还没咽下去,就因为周九良这句话一笑,差点呛出来。
“没说你是吗?过来。”
“来了来了”
孟鹤堂擦了擦嘴边的水,抿着唇,笑意还没过去。
能在周九良眼刀下笑着走过来的人,除了孟鹤堂还真没别人。
刘思思也来了,在给大家量尺寸准备做新大褂。
尚九熙跟何九华坐在一个最偏的角落里。尚九熙往外探出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刘思思。何九华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行了,先想包袱吧。”
“行吧。”
尚九熙极不乐意的抄起笔,字体也是下笔极重笔锋极利的字体。何九华装作没看到一样,慵懒的趴在桌子上。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尚九熙写字,却突然注意到尚九熙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他想了想之前尚九熙的贴身物品,又看了看九熙的手,问:“诶,你之前那个戒指呢?”
“哦,丢了。”
“丢了?”何九华有点意外,“丢哪去了?”
那戒指是熙华五周年的时候何九华送的。戒指不贵,是那种纯度不高的银,但是之前尚九熙日日带着,很明显是喜欢得紧。
尚九熙没抬头,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太对。他皱着眉,死盯着笔尖,说:“演出之前扔在后台了,指不定丢哪去了,又不贵,你就别瞎操心了。”
何九华愣了。
他没说话,更说不上来话。他把脑袋埋在双臂中,干脆装睡过去。
尚九熙往他这边撇了一眼,刚张开嘴,却欲言又止。
孟鹤堂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起身拿了个斗篷,在把斗篷披在何九华身上的时候面色凝重,眉头紧紧锁着。
目光紧紧顶着何九华紧闭的眼睛,沉思了很久,最后也只是在何九华耳边落下一句:“珍惜眼前人。”
他知道失去至爱是什么感觉,所以他不希望熙华会闹到当年他和九良的那个下场。
疼的喘不上气,疼的泪都止不住。
……
“何哥,何哥?”
何九华迷迷瞪瞪的揉揉眼,他听见谁在叫他。抬起头一看,刘思思拿着尺子站在尚九熙旁边,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本子,好像记了一堆数字。
“是测尺寸吗?”
“是,要不您再睡会儿,我晚点再量?”
刘思思的眼睛亮亮的,笑起来带有这个年纪的少女的纯真。
“别了,现在就测吧。”
何九华说了两句话,也清醒了。他朝刘思思点点头,扶着桌子缓缓起身。
尚九熙抬起眼,似乎很漫不经心。但看到何九华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咬着牙,从桌子上一把抢过本子,手起笔落,何九华的身形尺寸被记得清清楚楚。
“你继续睡。”尚九熙拉扯着何九华的袖子,把他按在椅子上,“哦对了,我跟何九华的身形差不多,按那个数做就行。”
刘思思尴尬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弱弱的喊一句:“何哥……”
“按你尚哥说的做就行。”他礼貌的微笑着,朝刘思思点点头,另一只手伸进尚九熙的袖子里,在手臂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尚九熙没动。
何九华也发觉了他的异样,小心的从他的袖子里抽出手。
刘思思走远了。
尚九熙抿了抿唇,唇很干,唇纹清晰可见,嗓子也不知怎的哑了:“大华,咱俩……能单独聊聊吗?”
何九华总觉得尚九熙不对劲,可他这几天对尚九熙很好了,会哄着他了,会主动和他说话了,会给他买好吃的,想着邀他一起上街买东西、赏尚九熙画的好看的扇面,甚至他自己都觉得他俩回到了七年前——两个少年边走边聊,笑声爽朗而清脆,尚九熙的脸似乎比阳光还耀眼,让何九华一眼动心。
没错,曾经的尚九熙让何九华心动。
而此时那个阳光的大男孩,正透漏着一股阴抑的气息,拽着他的袖子把他往角落里带。
“九熙……”何九华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以后,才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
“你是不是在怜悯我?”
对上尚九熙满含委屈的眼睛,何九华又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句话把何九华的心撕的稀碎。
他苦笑着,笑的很酸涩,笑的比哭还难看:“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知道我那天说了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都说了。”尚九熙死死咬着牙,生怕一不小心,泪又掉下来,“但你要是因为这些话才对我好的话,不如让我死了心得了。”
何九华没说话,他一个人坐在地上,用袖子抹了抹泪,通红的眼睛注视着尚九熙的双眸,声音又沉又哑,“尚九熙,你眼里的何九华就那么贱是吗?”
这回轮到尚九熙沉默了。
阳光正好,映在何九华脸上,映清了他的泪痕。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到此为止吧。”
何九华用袖子摸干了泪,扶着地站起身,踉跄着跑远了。
尚九熙愣在原地。
他不懂何九华为什么哭,或许他固执的认为何九华压根不会喜欢自己,因为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很卑微。
比路边的草都卑微。
“九熙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可以阳光,乐观,不要遇到什么事就哭哭啼啼。”这是师父跟尚九熙聊天时,师父顺嘴提到的,他不得不说郭先生看人的眼光真准。
他就是那种哭哭啼啼的那种人。
牙死死咬住袖子,他害怕发出一点声响。
“哭完这一次,就试试乐观一点吧。”
……
天气变暖了。
风吹过脸颊,带来温暖的气流,吹干了何九华的泪。
身旁吆喝讨价的声音闹哄哄的,人流从他身旁络绎不绝的经过,但他却觉得脑袋嗡嗡的。
茫然的找了块地坐下,茫然的看着人群,茫然的期待,茫然的等待。
时间过得很快,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茶凉了,书说完了,人群散了,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原地,等了不知道几个时辰。
“何公子。”
满心欢喜的抬起头,期待着能映入眼睛的是他的身影,耳朵里是他的声音。
他又错了。
面前的却是一大捧致命的百合花,送花的女人带着帷帽,身后华丽的马车足以表现出家族的地位。
“真巧啊何公子,在这里遇见你了。”
何九华已经分不清耳边的女声是谁了。
发病很快,他开始喘不上气,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往下淌,嗓子不受控制的狂咳不止,全身的皮肤都又肿又痒,但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女人尖锐的叫声弄得他头疼,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没有礼貌的议论声,恍惚间似乎还听到了铃铛和马蹄的声音。
……
眼前的一切变得熟悉,屋内的炉子烧的很暖,何九华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下去,可是呼吸还是很困难,困难的他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吞吐着空气。
“醒了?”
一个还算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何九华猛的转过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房门处靠着一个女孩,年级看起来不大,穿的衣服倒是很华丽。
等等,衣服?
何九华连忙摸了摸自己身上。
“孟哥换的。”女孩似乎知道他要问些什么,干脆直接把话都说出来,“温楚颜,也就是温家二小姐给你送了花,还带了请柬,请你参加她爷爷的寿宴,还可以带个朋友去。她爷爷是当朝丞相,叫温知文。”
“你病的太严重了,我就骑着马把你送到剧场了,正好孟哥和九良也在,还省的我再跑一趟。”
“我没看见尚九熙,他可能回书苑去了,或者吃饭去了。”
“孟哥和九良听说宫里有事,就先走了,嘱咐让我照顾你把药吃了。”
“我叫魏希华。”
何九华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女孩,略有棱角的脸带着一丝帅气。
她翻翻荷包,从里面找出来一个什么东西,随手扔到何九华床上。
何九华艰难的伸出手,抓住那个不大的东西,指腹在那玩意上反复摩擦,极其细致的感受那东西的形状。
“这个是刘思思的荷包。”魏希华随手扯了把竹椅,坐在了何九华都床头边,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给何九华展示出来,何九华认出来有孟鹤堂的扇坠,郭霄汉的簪子,秦霄贤的耳钉,以及他手里的那个——
“五周年的戒指。”
还有几个他认不出来。魏希华把东西装好,塞进何九华手里。何九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魏希华,魏希华不满的随手抄起一把扇子,一边不合礼仪的扇着,一边说:“你别管我这东西哪里得来的,反正这荷包你肯定认识,什么那谁骗情骗财骗色的话,我就不用多说了。”
何九华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人用碗灌了一大口苦汤,他差点没喷出来。
“傻.逼,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