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里静悄悄的,总队长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手电筒的亮度并不高,光线照不远,前方的黑暗让他感到恐惧,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在前面等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脚底下的沙粒沙沙作响,忽然,一抹暗黄色的亮光出现在暗道的尽头,他心里一动,快步走上前,发现那团亮光是一盏挂在墙上的壁灯,而在壁灯两侧,道路出现了分歧。
“里面暂时安全。”总队长掏出对讲机。
“斯科特,留五个人在地下室里,守着门,以防万一。”
“是。”
他盯着土黄色的地面,地上的脚印很杂,似乎有很多人经过这里。
身后的通道传来脚步声,斯科特带着老头和特警小队赶到了。
“看起来这是个矿道。”斯科特朝空气中闻了闻,他知道这种矿洞里的味道。
“是的,这下面是个金矿。”老头指了指右手边的道路。
“左边呢?”
“左边……通向地面的托利矿场,一个矿场里的酒吧。”
斯科特弯下腰,仔细检查着着地面和墙壁,皱了皱眉。
“脚印太多了,根本分辨不出来。”
“喂,你知道诺曼往哪走了么?”总队长盯着老头。
“大概去矿场的酒吧了吧?他好像有不少朋友在那边。”
“是吗?”总队长的眼睛亮了,那些朋友说不定就是蝾螈的那伙人。
“他的那些朋友,都是些什么人?”斯科特问道。
“都是些矿工。”
“矿工?就只是矿工么?没有其他人了?”
“我不清楚,在矿场酒吧里的人不就是些矿工么?”
“……”
总队长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左右两条路,又拿不准主意了。
“兵分两路?”
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但斯科特知道,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已经很难再追踪到诺曼了,即使追踪到,由于战力减半,最后可能无法对蝾螈做有效的打击。
换句话说,此次行动已经失败了。
……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马路上也是空荡荡的,我从没见过商厦周边是这样一番景象,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上车。”
提拉的白色轿车还停在商厦旁边,她打开车门,我小心地钻进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尽可能地不蹭脏脚底板的周围。
对我这样的高个子来说,车内的空间还是有些狭窄,我尽可能地蜷缩着身体,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座椅可以调整,开关在椅子旁边。”
“嗯。”
调整座椅的时候,电话响了,是麦香打来的。
由于东陵市全城戒严,父亲的出院时间推迟了,医院刚刚给她去了电话,今天下午就不让我们去医院了,现在是非常时期。
我早该想到的,早知道是这样我还和提拉在外面乱晃悠什么啊,留在喜鹊不就得了。
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提拉的车速不慢,在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的情况下,红绿灯也失去了意义。公交停运了,街边大大小小的商店关全都门了,学校将学生们封锁了起来,土建工人们也暂停了作业,城市的血液不再流动,东陵一下子成了一座死城。
这样的景象是我生平仅见,我望着街道两侧的高楼大厦,它们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而这样的安静让人十分压抑。
还有犯人潜伏在东陵市,不将其找出的话,这场煎熬将会一直持续下去。可上午的会议并没有让调查有所进展,喜鹊和政府的关系其实并不融洽,如果在这次事件中不能互相妥协的话,就会逐渐内耗,而这绝对是件坏事。
“不去医院了?”她忽然插了一嘴。
“嗯。”
“住院的是你的亲人?”
“嗯。”
“是你爸爸还是妈妈?”
“是我父亲。”
“他得了什么病?”
“肾病,需要长期治疗。”
“要花很多钱吧。”
“嗯。”
“所以你真的是为了钱才想进入喜鹊的么?”
“是的,这里的待遇更好,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你已经知道第五棉厂的工资了?”
“3000圖夫的周薪,薇飞姐跟我说了。”
“什么?3000!你搞错了吧,薇飞姐她是这么跟你说的?”提拉瞪大了眼睛。
“是……”
“哈哈哈……”提拉忽然笑了,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笑什么?”我皱眉道,难道薪酬的数额不对么?
“3000圖夫是第一棉厂的周薪,而第五棉厂,则是600圖夫的周薪。”
“什么……差了五倍?”
“薇飞姐野心不小啊,她这三年里一直在想办法凑齐第五棉厂的人数,因为人数不齐的话,是没办法参与每年年初的排名战。”
“排名战?”
“通过排名战来考察各个棉厂的整体实力,并予以划分,从一到五工作内容和待遇各不相同……详细的情况你去问薇飞姐吧,排名战的事该由她告诉你。”
承诺的薪酬一下子少了五倍,任谁都会心情沉重,难以接受。但即使少了五倍,600圖夫的周薪也依然是我在学院的两倍,而且通过排名战,薪酬或许还有上升的空间,第一棉厂到第五棉厂之间差了五倍,也就是说在排名战每上升一名,薪酬便会增加600圖夫。
600、1200、1800、2400、3000。
提拉是第一棉厂,她的周薪是3000圖夫。
“街边就没有一家开着的店!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她叫嚷使我回过了神。
“先欠着吧……”
“不行。”
“那怎么办?也许我家旁边的小吃街还有开业的店,但我觉得你不会喜欢吃那里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她看起来有些生气,我盯着她那身洁白的羽绒服,没再说什么。
十五分钟后,我们到达了小吃街,提拉将车停在路边,我同她转了一圈,果然,没发现一家开门的店。
“呃……你这个骗子。”提拉捂着肚子,看起来十分委屈,我知道,她现在肯定是饿得厉害,得赶紧找点东西给她吃。
“我家里有些点心,不如先给你垫一下肚子?”
“带路。”她低下脑袋,声音急促。
十分钟后,我找出房门的钥匙,打开了门。
“你在这儿等一等,我去拿点心。”
“你什么意思?是怕我的鞋弄脏你的地板么?”
“你说什么?”
“都到你家门口了,却不请我进去坐坐?”
“啊……”我愣在门口,当然,我是不愿意让提拉进我家的,具体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可她既然要求了,那我也不好拒绝。
“请进吧。”我侧过了身子。
“这还差不多。”
她从我身边经过,缓缓地朝客厅走去,边走边打量着四周,我忽然觉得很不自在,赶忙前去厨房,冰箱上面有麦香留的塑料盒装的曲奇饼干,等我拿着饼干出来的时候,提拉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我将饼干放在茶几上,却发现她两眼发直。
“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她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盒子,伸手将盖子打开,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饼干,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味道不错,我还不知道东陵还有这么好吃的曲奇饼,比商业街里的那些半成品强多了。”她惊讶地盯着盒子,点了点头。
“你喜欢就好。”我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可别想只用一盒饼干就打发我,我要吃的是主食。”她仰视着我。
“可我现在上哪给你弄主食?”我挠了挠头。
“你平常都怎么吃饭?”
“一般都自己做……”
“哦?这么说你做菜的经验很丰富喽?”沙发上的提拉眯起了眼睛。
“还可以吧……”
“手艺肯定不错吧。”
“你什么意思?”我皱了下眉。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她坐直了身子,脸上挂着令人难以琢磨的微笑。
“提拉,我很感谢你送我的衣服,但你不能……”我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想法。
“不能什么?”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和提拉昨天才刚见面,今天上午她把我打了一顿,中午送了我一件衣服,下午又来我家,让我做饭给她吃。
可我们这算什么,我心里可没把她当朋友,况且我对她完全不了解,就算她是槟榔的女儿,我也不能无底线地去讨好她。
“你不欠我什么,薛子鱼,那件衣服是我之前承诺你的,而你的谢意我也已经收到了,如果你对给我做饭很抵触的话,主食的事情就算了。”沙发上的提拉眯起了眼睛。
“等戒严过后……我会再抽时间请你吃饭的,请吃饭……和亲自下厨做菜,是两码事。”我结结巴巴地说。
她没再说什么,又吃了一些曲奇饼。
“提拉小姐,如果你喜欢,这一盒你可以拿回去吃。”
“这就要赶我走?”
“没有……”
“不,我能看出来,我在这儿让你很不自在,你心里其实并不想让我来。”提拉翘起了二郎腿。
“提拉,我们得谈一谈。”我坐在了沙发旁边的软椅上。
“谈吧。”
“关于我的测试……一开始明明是吕薇飞负责的事,提拉你为什么要参与进来呢?我要进入的是第五棉厂,不是第一棉厂吧?”
“吕薇飞不是瓶盖,她不懂怎么测试你的能力。”她水蓝色的眼睛盯着我,嘴角依然挂着微笑。
“而且,我对你……的瓶盖力很感兴趣,我接触过的瓶盖不少,也算见识了不少千奇百怪的力量,但像你这样的……”
提拉又回想起了昨天在她眼前变成雾气的手提箱,以及上午薛子鱼周身涌出的那种看不见的气体。
“……你上午那样打我,只是想让我使用那力量?为什么不直说?非要动手?”
我撇过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我完全不了解你。”提拉背靠沙发,放下了二郎腿。
“什么?这是什么逻辑?不了解我就打我?就不能坐下来好好交流么?”
“人有好多种,有强势的,有弱势的;有主动的,有被动的;有激进的,有沉稳的;有真性情的,有善于伪装的;有聪明的,有愚笨的;有真诚的,有虚伪的……想比和你做言语上的交流,我更愿意相信肢体上的交流能使我更有效率地了解你。”
“肢体上的交流……你这跟动物有什么区别?人类是有语言的!交流思想为什么不能通过言语沟通呢?”我质问道。
“言语存在欺骗性,不确定性,也就是谎言,而身体却不会撒谎。”她仰起脖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简直是一派胡言。
我站起身来,有些不屑地俯视着她。
“那我们还谈什么?你再打我一顿好了。”
“你应该明白的,人性格上的有些东西,仅仅通过言语是表现不出来的,而且,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个愚笨的人,根本不会去伪装自己的言语。”
“你……”
“不过,我还是对你不够了解,如果不来你家,我根本不知道你还会依赖这种东西,虽然喜鹊不禁烟,但吸食香烟会损害身体健康……”
提拉忽然从沙发下面拾起了一根烟头,丢到了茶几上。
“你搞错了吧,我不吸烟。”我摇了摇头。
忽然,我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本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