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反常必有诈
赵玉碎被临江市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这个恶魔终于被关进了监狱。
生活归于平静，爸爸心里长期窝着的怒火得以平息。姐姐和妈绷紧的神经重新松驰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佩玉的手臂好了，但是她从此不能干重活，沙砖厂的临时工早被人顶替了。
七二年开春，临江动员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活动轰轰烈烈地开展了。
广播里天天宣传。街上的墙壁上到处贴满了到广阔天地去的大幅标语。我姐和佩玉都是下乡对象，几乎每天都有人到家里宣传，动员她们到农村去……
我是小学生，所以可以找临工，不用下乡。但是要找到正式工作却很难。三月初，正是换季的时间，九龙缝纫社经过修缮又开始营业了。马社长把我请了回去，还是当临时工，和以前不同的是，因为我为社里保住了一台缝纫机，所以大家对我都很关心，不论什么工种，只要我想学，师傅们都毫无保留地教我。
我很明白，只要有正式工作，就可以完全脱离爸妈的控制。所以我在缝纫社特别卖力，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把所有的工种都学会了。
我最终选择了裁剪，我认定，衣服做得好不好，第一个关口就是裁剪。因为特别努力，第三个月，我就独挡一面了。
这是一个星期天，该我当班。上午十点，妈和姐姐跨进了九龙缝纫社。
“你们，是做衣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上去。
“哼，听说你做的衣服特别耐看。给我们一人做一件，看清楚布料，这可是丝绸。”妈一边说，一边从姐姐背的包里拿出一节白色双皱。
“至于样式，你看着办！怎么都行，只有一条，下周我们就想穿快一点就行！衣依，我们始终是一家人，有空常回家看看你爸。”姐姐和妈始终都是和颜悦色，我给她们量了尺寸，临走妈还特别嘱咐我回家去。我正在疑虑的时候，马社长来了。
“马社长。”妈和姐听到我的喊声，马上转回身子，向马社长走去。
“衣依。这是你们社长哇！马社长好，我是衣依的妈妈，她是衣依的姐姐，谢谢你这些日子对衣依的照顾。谢谢，谢谢了！”妈热情地上去握住马社长的手，做了自我介绍。
“不用谢，她很能干的。手管局下年有招工指标我们就给她转正。我还有些事……”马社长说完指了指车间。
妈的笑容瞬间凝固，僵硬地笑着，点了点头，拉着姐姐的手走了出去。
我望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想着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难道马社长的话让她难受？
“呃，呃，看什么？”佩玉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妈和我姐，刚才拿了节料子来做衣服。她们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象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难道她们转性了？”我托着腮，慢条斯理地说。
“哼，一家人，知道吗？这次我都躲不掉了，居委会和派出所对那些不听动员，死皮赖脸的初中、高中毕业实行统一下户，必须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妈已经报名了，我下到我外婆那里，我舅是生产队队长，可以占点小便宜。你姐肯定也跑不掉。你要小心，别傻傻的上了她们的当，还不知为什么？”佩玉说完点了点我的额头。
“嗨，我们马社长说社里下年有指标就给我转正，我成了正式工，谁也把我没办法。况且，我是小学生，根本不用当知青。她们搞得出什么阴谋！”我好不得意。
“哼，总之你要小心。黄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佩玉，你真要下乡？”我不相信地问。
“呵呵，我什么时候哄过你。真是，下周就走。”
其实，几乎每个月都有一车，一车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他们都唱着歌，那么快乐。不知为什么，姐和佩玉都不想去。
佩玉下乡前一天到我家里来了。她忧忧地说“衣依，我走了，你要多想你自己。莫相信你妈、你姐、她们不会帮你，不害你就阿米托佛了。我走以后，你有时间的话，到我家去看看。”佩玉耷拉着脑袋走了，送都不要我送。
我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特别难过。她可是佩玉，从来不曾低过头的佩玉。
佩玉她们那批知青不多，只有一辆车。那天早上，我一早就到了她们家。佩玉妈给她准备了一个大包，佩师傅挑了两口木箱子，一口箱子装棉被，一口箱子装佩玉一年四季的衣服、鞋子……。
我和佩玉一起走到车站时，佩玉说“衣依，不要那么傻，我走了，没人会帮你。我又不喜欢写信，马家沟有一百多里路，我也不知道几时能回来。”说到后来她有些哽咽，把头甩了甩接着说“你走罢，我不想看到你了……。”说完她就向车子跑去。
“佩玉，佩玉……”我尖叫了一声，我失态了。佩玉转身又向我跑了过来，她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衣依，衣依，你……”我从包里拿出长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什么嘛！我只是去当知青。你回吧！”她装出一付狠样，轻轻推了我一把，转身朝汽车飞跑。我泪眼模糊，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这时，一阵喧天的锣鼓响了起来，欢送队伍出发了，汽车在秧歌队的后面徐徐开出……
送走了佩玉，我刚到九龙缝纫社就被马社长叫到了办公室。
“衣依，你的户口被下到了农村。你妈明确告诉我们，你不需要在缝纫社工作了。哎……谁叫你们姐妹情深呢！你这样的妹妹难得一见。没想到……以后当满知青愿意到我们缝纫社，还是可以的，去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吧。把你手上没做完的活交给丁师傅。马上去办交接。”我目瞪口呆地盯着马社长，“什么姐妹情深……我只听到一句话，我的户口下到农村，当知青！
“衣依，衣依，你干什么……”我定定地不说话，心里想起妈和姐那天的反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