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奖励
衣天树回家拿了钱，赶紧上前递给车夫一张两角的票子，说“不用找了，你快走吧。”
“不行，找一角。”钱梅反手抓住了车夫。“吐到地上的口水，收得回去吗？”车夫把票子在手里甩着说。
“回吧，不要在这里显眼了。”衣天树在钱梅身边轻言了一句，自己先快步回去了。
钱梅环顾四周，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这时候她才想到面子，松了手，嘴不饶人的说“那一角钱就算赏了乞丐。下辈子只有讨饭吃的命。”
“你就是一条毒蛇，象你这样坏的女人，不得好死，迟早会烂肝烂肺。”车夫气得跳起来反咒。
“说好的一角钱，不给我们拿东西，你还多给他一角，真是的。”钱梅一回屋就抱怨。衣天树躺在床上不动，也不回话。
“呃，你，你又不舒服了？”钱梅看他没动，走到床前关心地问。衣天树翻过身背朝她。
“哼，昨晚做了什么梦，起床就是气。累死不得人心。”钱梅自语着走出卧室，到堂屋里把拿回家的东西全部扔到大木盆里。她要把从医院拿回家的东西全部烫一次消毒。好在炉子上炖的水已经很烫了，撬开炉子盖，乘水没开，她象打仗一样，把厨房的锅碗瓢盆全部放在一口大锅里，把这些准备工作做完，水也开了。
她算定做完这些琐事，根本没时间买菜做饭。果然如此，当她把最后一条毛巾烫好搓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四十分了。
她累得腰都直不起了。衣天树还躺在床上，钱梅叹了口气，倒了杯开水端进去说“把中午的药吃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还是在外面买。”
“不劳你费心，我自己到外面去吃。”衣天树冷着脸说。“哼，又是那门子事惹恼了你……”钱梅看着他，说完自己又出去忙去了。
“喂，你凭什么把我包里的钱收走？”衣天树起身，追上钱梅，恼怒地问。
“呃，你在医院躺着，我不收走包里的钱，难道让别人来收？莫明其妙。”钱梅说完，突然想起了车夫骂他的话，顿了顿脚说“一个下九流的话，你也当真。亏你还是老师。唉，今天到食堂去吃，好不，正好看他两姐妹。”钱梅说完挽了挽衣天树的手。
衣天树觉得自己象个木偶，……半个月没见儿女们，心里确实有些惦念。
他们刚到食堂，就见衣依飞快地跑来。
“爸爸，妈。”我喘着粗气激动地叫道。“你看她象什么话，一点家教都没有。疯癫癫的样子，看到就厌恶。”妈皱着眉，直接进了食堂。爸楞在那里，半晌才说“你！才放学。”我点头作答。爸爸抬腕看了看表又说“这个点，也不算迟，不用那么跑吧。”他抬步往里走。我跟在他身后。妈已经在打饭了。“妈，妈……”姐姐跑着到了妈的面前，妈亲热地搂着她说“乖女儿，这些日子辛苦了。妈看看瘦了没有。”
“钱老师，饭打好了。”窗口里的大师傅提醒道。
爸拉着我到了另一个窗口，爸爸给我打了双份红烧肉，师傅说“衣老师，超额的帐你付现？”
“当然，当然。今天饭菜都不记帐。都由我付。”爸爸笑着对师傅说。
“唉，你女儿真懂事。”
“嘿嘿，你忙。”爸爸拉着我端了饭菜到桌子上吃饭。
“妈，爸爸他们在那边桌子上吃饭。”姐姐指着我们对妈说，见妈没反应她自己跑到爸爸面前说：“爸爸，我好想你哟，你们在医院，每天下午我都要带弟弟。她，还和我打架。害得我差点把脑袋碰破，你看嘛，这里还有印子。”姐姐说完把头凑在爸爸眼前让爸爸看。妈也端了饭菜到我们这边来，刚好听到姐姐说，我差点让她把头碰破。妈的脸就象撒了热油的干柴，一点就着。“这还了得。”她举手就要打我，手刚刚扬起就被爸爸按了下去。嘴里说“她在我的单身宿舍，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叫她回去，难道叫回去让她们打架吗？还请你注意场所。”爸爸压低了声音，瞪了妈一眼。
“哼哼，注意场所。对，对。”妈点着头连说几个对字。姐姐恨了我几眼又说“妈妈，单元测练我得了第一名。上周的作文‘我的爸爸’得了优，刘老师说我这篇作文可以在全校展评。”
“乖女儿，以后一定有出息。不象有些人，一堆烂泥永远扶不上墙。”妈瞟着我说。我心里不满，但是也不敢作声。恨不得把饭菜倒进肚子，赶紧离开她们。
“今天你就不用回家了。还回宿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妈冷着脸说完拉起姐姐就走。看着她们的背影，我实在忍不住地问：“她是我妈吗？”
“是。”爸爸斩钉截铁地答。
“她一点都不象妈，她只是姐姐和弟弟的妈。不是我妈！”我噙着泪委屈地说。
“爸爸，妈说，请你不要忘了责任。”姐姐跑回来把嘴附在爸爸的耳朵边悄悄说。
下午正要去上课，一阵秋风吹来，把满地的落叶吹得飘上了天。我背着书包，踩在松软的落叶上，想着在家里的日子，每天都累得半死，姐姐反说是她的功劳。她连倒开水都要我倒。哼……我巴不得不回家呢？你考了第一，难道我不能吗？我是烂泥，是烂泥吗？
“衣依，衣依。”佩玉朝我跑来。
“国庆节，我要回老家。你呢？”佩玉兴奋地告诉我这个喜讯。“我很想回外婆家去，但外婆死了。”提起老家我就想起了外婆，想起外婆就想到外婆说过的话。“我没老家。”我耷拉着脑袋说。
“唉，嘿，我给你带老家好吃的回来。”佩玉总会找到高兴的事情。
“过了国庆节，就要期中考试了，你的作业会了吗？”我提醒她。
“反正我就那样，又不象你。不管。”佩玉只有瞬间的难过。“我外婆说，书是变聪明的唯一法宝，你不想变聪明吗？”
“我妈说，女人迟早都要嫁人，要那么聪明干啥？”佩玉挥了挥手象要赶走什么东西似地。
“你已经这么聪明了，还想聪明？”佩玉惊奇地问。
“当然，有些事情，我始终想不明白。不明白的事，我想明白。嫁不嫁人我不想。”我想反驳佩玉的话，不晓得怎样反驳，东一下，西一下的说了一大段。
“哎，考试的时候，我照你抄，好不。”佩玉好象福至心灵，摇着我的手央求。
“当然可以。谁叫你是我的好朋友呢？”我握着她的手说。自以为这是帮助朋友的办法。
这天晚上，我做完作业。翻着爸爸留下的连环画《三国演义》刘、关、张桃园结义。正看得起劲，爸爸在外面敲门。
“你喜欢看连环画？”爸爸指着堆在我面前的一摞连环画问。见爸爸并没生气，便壮着胆子说“外婆说书可以教人聪明，教人成为有智慧的人。我想成为那样的人。”我第一次在爸爸面前说了这么多话。
“课本学会了吗？”爸爸指着摊开的语文书问。“我在外婆家的时候就会了。是外婆教的我。”我有些得意。
“看书，你认得几个字？”爸爸半讥半讽地问。
“外婆教我查新华字典，认不得的可以查字典。”我认真地答。
“好，我的借书证给你，以后可以到学校图书室去借书。我看你究竟变得有多聪明。”爸爸叉腰在屋里转了几圈。指着屋子说“聪明人屋子里可不是这样的，聪明人屋子整洁有序，绝对不会象你这样乱七八糟。你，想在家里住还是现在这样？”爸爸望着我紧张地问。
我不假思索地答“在这里，在家里我根本没时间看书，连做作业的时间都不会有。”
“哦，你姐姐说她做了所有的家务，包括带弟弟。”爸爸故做惊讶。
“反正我就在这里住。”我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爸爸松了口气，告诫我注意关窗、闩门。
爸爸一走，我就兴奋地跳了起来。把借书证翻来覆去地看。兴奋过了才开始收拾屋子，整洁有序，我拿出爸爸的新华字典挨个查，查完了才把它们连起来看。
那天我快乐得在床上翻了好多遍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三遍我才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