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礼物
“衣依，衣依，快点，你们几个帮忙把东西搬进寝室。”小张指挥寝室里的姐妹们一起到车前搬东西。
我急了，看着她们一件一件地往回搬，赶紧跳下床阻挡。刘玲的母亲拉着，要我重述当年刘玲的情况。这边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后备箱里的盒子、箱子、袋子就搬了个空。
临走，刘玲母亲从她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说“这是我给刘玲买的一对钻戒，原本想……哎，留给你。盒子上留了我的电话和香港我们家的地址。”临走，刘玲母亲抹了把泪说“我只有她一个女儿，儿子现在有病，来日无多。”我怔了怔，明白了来日无多的意思。
我楞了片刻，看着他们上车。
寝室里叽叽喳喳闹过不停。几个小姐妹不经我同意，自己动手，从盒子里拿出衣服，裙子，往自己身上套。
“衣依，你这个亲戚好有钱哦。这些衣服太漂亮了。”“你穿得完吗？嘿，我们帮你穿几件！”一个姐妹一边说，一边拿了件大衣穿在身上比划。好象这衣服原本就是她的。
我看了她们一眼，冷冷的说。“谢谢你们帮忙，但这些东西全部要完璧归赵。”说完我开始收拾地上的盒子，箱子，袋子。要她们脱下穿在身上的衣服。“什么东西？稀罕！”一个姐妹把衣服脱下故意扔到地下。嘴里不干不净地说。
“哼，我呸！”另一个姐妹，嘴里骂着，一只脚故意踏在一个装鞋子的盒子上，使劲往下踩，鞋子被她踩得踏了下去。
“哈哈哈……可惜了水晶鞋哟。”几个人一起发出怪笑。正在把盒子往上铺搬的我听到笑声，转头看向她们。她们几个人围在一起，捧着腹怪笑，我没有看到被踩得不成样的鞋盒子。
“走哦，吃饭去罗！”一串笑声消失在寝室外。等我从上铺下来，看到地下被踩得变型的鞋盒子时，我的心擅抖了。翻开盖子，一双翻毛高跟皮鞋踩得变了型。鞋子退不回去了。
她们走了，寝室里只剩我一个人。突然间人感到很累。我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融进她们的圈子里，她们个个都有一双巧手，金梭，银梭在她们手里成了自己的一部分，穿针走线，得心应手。
而我就算接个线头都要学两天，为此我在被窝里不知哭过多少回，觉得自己太笨了。每天三点一线，车间、食堂、寝室。从来不管她们对我的窃窃私语，一心只想做师傅教的动作，下了班，在床上做着练习。常常引得她们哄堂大笑，但因此她们得出结论，认定我不可能作风败坏。
她们接纳了我，邀请我吃同一碗面，不分彼此。但是，我辜负了她们的好意。我根本没法和人共进一碗面，共喝一杯水。我就象《红楼梦》中的妙玉，极其讲究生活中一些小细节。
有一次，寝室里的一个小姐妹从家里端了一大饭盒营山凉面。她们等着最后一个姐妹回寝室了才揭开饭盒盖子，揭开盖子那一刻，空气里瞬间飘满了麻辣鲜香的味道。闻着香味，饭盒子从一个人手里递到另一个人手里，每人夹一筷子，我看着她们嘴角流淌的红油，想要吃东西的欲望一下子就散了。正在我要退出的时候，饭盒递到了我的手上。“吃啥，这是我爸从营山带回来的，快，挑了好传下去。”我接给凉面，麻辣的香味直冲鼻子，正要夹的时候，抬头看到对面一个姐妹，嘴角居然流出了一滴口水。“夹嘛，不吃我们吃。”后面的姐妹开始催。我尖起筷子夹了两根。“嘿嘿，你真是……”面主看了我一眼，把凉面传了下去。
“没得了。哎呀，真是的，盒子给我，莫洗哈，晚上直接把面打到里面……面的香味高几分。”一个姐妹嘱咐道。
突然间我想到面上沾了好多人的口水，这样一想，胃里就开始翻腾。“呀，呀……”我一阵干呕。跑了出去。
“哎，她这是……？”几个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想歪了。
等我回寝室时，一个姐妹坏笑道。“衣依你喜欢吃酸的呀。我下次给你带一个最酸的酸柑子来好不好。”我莫名其妙地望着她说“我不喜欢吃酸的，我刚才可能有点凉了胃。”我不好意思地解释。
我绝对不敢说是她们的口水让我作呕。更不敢说刚才呕吐了，我甚至吐出了黄胆。后来我坚决不参加她们那样的亲和行动，绝不和她们一起进食堂。这样几次后，我自然地在寝室里被孤立了。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想到清风镇的刘玲和吴英，在厂里还真没找到。寝室的姐妹把共产主义思想发挥到了极致，她们喜欢有衣服大家穿，比如这个姐妹买了一件好看的衣服，这星期她穿，下星期又是另一人穿，不分彼此。我只穿自己的衣服，即便是冷得哆嗦，我还是坚持原则。她们这些行为，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下班在图书室静静的看书，也不参与她们说东道西的闲话。这些自然也成了寝室的叛逆。我叹了口气，把踩坏了的鞋子拿到我的床上。
那么多盒子，袋子，占了半个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无法保证能够完壁，会不会被姐妹们拿去共享，难说。家，那个家是我的家吗？我想了很久，权衡了半天最后决定，把东西放在家里更稳当。顺便问父亲能不能在家里过年。想到这里我到外面找了辆三轮车，把所有的礼物全部装进两个大纸箱抬上车。
回到家，敲了半天门。爸爸才给我开了门。“爸爸。”
“你回来干啥？”妈充满敌意地问。
我扛着箱子说“我想放两个箱子在家里。过些时候来拿。”我小小心翼翼地对爸说。“我这里又不是废品站，不收废品。”妈沉着脸用脚在箱子上踢了一脚。
“放吧。没事。”爸爸把手上看的书放下去，指着堂屋书柜顶。
“是什么？。”爸接着问。
“我的衣服，厂里放假三天，寝室和食堂都关闭了。我没去处，只有回这里。”我眼睛不敢看妈。
“衣天树，想清静地过年，你就不要惹我，不想过呢？我们就刀刀见血。”妈豁地站起来愤怒地大吼起来。
我小声说“我就在堂屋长木椅上睡两晚，只有两晚。”我特别强调了两晚。
“那就住两晚。”爸爸看了眼妈应承道。
“找死呢？你就来。大过年的，我不想家里存尸。”妈冷酷地说完自己抱着双手进了卧室。我沉思了会，见爸并没有留我住宿的意思。干脆地说“东西先放这里。年后就来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