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墙报
果然元旦后，宣传队就解散了。我又回到了织布车间。佩玉分到细纱车间。两个车间相距甚远，她们的寝室在厂的东边，我们的寝室则在西边，形成了对角。我们俩人的班次始终不能同步，要么她上中班，我上夜班。和之前想象的要如何亲密相处形成了非常大的反差，在厂里一星期我们难得见上一面。
再回车间，大班长正式把我分派给了刘师傅。我在学习知识领域的智商绝对称得上第一流，但是动手能力却为零，常常把刘师傅气得跳脚。一个线头教了我十几次，到了自己结的时候还是会错，这不，十六台机器，刘师傅刚刚不过上了趟厕所回来，十台机器线都断了，线头一个都没接起。我惭愧地看着刘师傅说“我真笨，总是学不会。你罚我吧。”刘师傅一边接线头一边叹气。
下班的时候，刘师傅终于忍不住对我说“衣依，我看你真不是织布的人。你还是到车间办公室找点事做吧。跟着我任务完不成，奖金也拿不到。眼看快过年了……”我连连点头，一脸红晕抱歉地说“对不起师傅，我，唉……”我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了。
白班下班后，两个人一起到了车间办公室。“主任，我实在教不会她，把她调到其它班吧。”师傅说完就走。我的脸刷地红到了脖根。
“主任，墙报的插图……刚才三车间的墙报闹热得狠，好多人在看，我们这边一板白，无人观赏。”一个年轻小伙子从外面冲进来，怨气冲天地发了一通牢骚。
“主任，我会画。我保证把墙报办得好看，而且办得最好。”我上前一步，急切地请求。
“好呀，小张，衣依马上和你去重办。我就不相信，一车间比不过三车间。”主任站起来，我跟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我们一行三人，先到了三车间的墙报前。“看，飞雪迎春到，喜讯来相报，三车间七八年首迎开门红……文章的左右两边分别画了两枝红梅。再看下面，几乎每篇文章都配有鲜艳的图案。我很认真地看了配图，文字只扫了一眼，围观的工人，议论最多的也是图案。我心里有了底。想起小时候在学院看到过的墙报，应该和这个相差不大，如果我以漫画的方式来办墙报如何呢？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到自己的墙报前，我们车间的墙报比起三车间显得平淡无奇，无论是排版还是整体布局相都差了好大一截。墙报上只有文字和一串干巴巴的数字。枯燥呆板。
“怎么改，明天下午三点钟厂里就要评比了。”小张既想得好评，又不想有大的改动。
“不改，评什么？那就评最差！”车间主任狠瞪了他一眼。
我在心里估算，以现有墙报的版面内容，全面改动，光是写字就要耗费三小时。但是用漫画的形式表现文章内容，应该快一倍。现在快到四点了。如果一个人完成整个墙报，距离明天下午三点还有二十三个小时，不睡觉？如果有人配合呢？
“衣依，咋办？”车间主任见我一直沉默不语，大声问。
“嗯，如果要获得好的效果，必须全部重来。”我坚决地说。
“什么，全部重来，你疯了，这个墙报我办了三天。”小张跳了起来。
“你炸呼啥？炸，炸什么？”车间主任没好气地连吼了几声。
“婊子一个？还不知什么角色呢？”小张小声嘀咕。我装着没听见。指着墙报对主任说出为什么要重办的原因，以及重办将以漫画为主导的宗旨。
主任想了想说“不管怎样，只要能得奖就是最好的墙报。”
“还得奖？哪个画。哼！”小张的嘴巴瘪成了八字形。
“主任，可以派人先把墙报整理干净吗？小张，请你把墙报上的文章原件全部给我，我好照原文构思漫画。”我胸有成竹。
“你有几把刷子！哼！给！”小张怒气冲冲地跑进办公室拿出一大叠稿子，扔给我。稿子飞了一地。我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捡了起来。
回到寝室，几个上白班的姐妹正在议论我。我一进屋，议论声便嘎然而止，我昂着头目不斜视地上了寝室最里边的上铺。
我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本子，一支笔。开始仔细阅读稿子，每读完一篇，就构思一幅或两幅漫画，配以简洁的文字说明。这样又读又画，整整做到晚上十点才做完。
肚子里一阵饥肠辘辘，我忘掉了晚饭。食堂也许正在供应夜班餐，但是感到疲惫，还是睡吧。这一夜因为饿，似睡非睡地迷迷糊糊中就到了早上。
“主任，去看看吧。只有我们车间还是白板，大家都笑疯了……你相信她，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学生……我真是服了。”小张气急败坏地在主任面前发着牢骚。主任心里发毛，不断地看手表。
“主任，我已经把整个构图和排版都做出来了。请你给我准备彩色粉笔和红色、黄色、白色的广告色和其他工具。我马上去做，保证下午三点完成任务。”我把稿子和新设计的图画一起抱到了办公室。
“好，小张，你马上去办。一切听衣依的安排。快。”主任推了小张一把。
我先在属于一车间的墙报四角画了梅花，不同的是点上了飞雪，小时候看父亲画雪梅时，用排笔蘸了白广告色抖在画面上，形成了大小不等的圆点，洒在梅花上自然形成了飞雪。
用夸张的手法画出飞梭，天女撒花似的抛出无数条银线，织成五彩斑斓的画布。我用最少的文字，解读最精准的内容。其它全是漫画，有些人物，不是夸张了嘴，就是夸张地画了一只大手，耳朵，鼻子……我聚精汇神忘了吃饭，忘了喝水，直到全部完成。我想退后再看时，却发现，根本退不了了，身后全是人，把车间墙报围得水泄不通，起初是小张叫人看笑话，后面的人直接就被惊艳了，所有的人都为我的创作感到吃惊。这是墙报吗？她们在心里发着疑问？但，确实好看，耐看，也愿意看。
“看，那个耳朵，老王是你的大耳朵吧？……”、“那只大手，一下牵了几十条线，是你吗？劳模？”一阵阵哄笑，嬉笑，接连不断。有些人指着墙报，笑得弯下了腰。
车间主任，听着哄笑声跑了出来。嘿，他这一看不打紧，看完却皱起了眉头。这，还是墙报吗？他有点怀疑，心里七上八下的。抬腕看表，马上三点了，厂里评比小组马上到，他心里肠子都悔青了。
我退到人群中，看着自己的作品，心里美滋滋的。我觉得墙报就是要喜闻乐见，如果就是几个干巴巴的文字，谁会看？没人看的墙报自然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咿，这个墙报还办得不错嘛！轻松，风趣，还见内容。评比小组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指着我刚才完工的墙报说。
车间主任，上前哈了哈腰笑嘻嘻地说“是我们一车间。”厂工会主席跨前一步对车间主任介绍道，这是纺织局的刘局长。今天专门视察工作，顺便看看墙报。
二车间，墙报平平的，文字用三种不同的颜色作了标注，其它没有任何特色。
三车间，有些变化，但和一车间比起来，创新显然少了许多。
局长现声讲话。“要建设四个现代化，我们每个人都要拿出敢想敢干的精神来。一车间的墙报就办得很好嘛，反映了我们织布工人的美好形象，金梭银梭织出美丽山河，织出祖国的繁荣昌盛。这也反映了我们棉纺厂的精神风貌！文化宣传，就是要让人民喜闻乐见，如果只是一堆文字，谁会去看，它不好看嘛！不好看，就没人看，还要墙报干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