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耳光
“衣依,等会……茂雷,茂雷,快去送送衣依。天黑了。”茂姨拉着我,叫着刚刚进屋的茂雷。
“不用,茂大娘。我走了,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我把茂大娘的手放到一边,自己飞快地走了出去。
刚走到街上,茂雷就追了上来。“嘿,真不用送。皓月当空,一点都不黑。再说,离我们家也不远。”我说完真心地想让茂雷回家去。
“那就让我陪你走一段路吧。也了个心愿,好不好。”茂雷露出一个微笑。
回家时,宿舍里很多邻居都看到我和一个军人在一起。不知是谁,跑到家里告诉了妈。
还没进门,妈就做好了臭我的准备。我一推门,妈就从里面屋子里冲出来,双手并用把我往外推。“不学好的东西。衣家没你这样的人。出去!”我转身用屁股顶着妈的后退,就在拚命使劲的时候,妈眼珠一转,突然松手,我身体往后退了好几步。砰的一声,突然失去依托,身体往后重重地倒了下去。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爸爸跑了出来,弟弟蹲在我面前叫道“妈,她,她……”他指着我苍白的脸口吃地说了好几个她字。其实他想说,她死了。
“哎哟……”我悠悠地哎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爸爸蹲在我面前,神情紧张。“二姐,你怎么倒在地上的。磕到头了吗?”弟弟的声音有些呜咽。爸爸右手从我的颈项穿过去,轻轻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妈长长地出了口气,恐惧消退了。她站到我面前,叉着腰,气呼呼地说“我们家没有你这种夜不归宿的女子。一个大姑娘在外面过夜算什么?妓女、婊子……”她说着世界上最恶毒的咒语诅咒着我。我神情晃惚,只看到她不停翻动的嘴唇,她的话一个字都没听清。我用手摸了摸后脑壳,一个大包隆了起来。心想,幸好没有伤到小脑。曾听人说“小脑受伤,人就成了笨蛋。”妈继续骂着。
爸爸浑身发抖地跳到妈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我吓呆了,弟弟也呆了,父亲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何曾看他动个手。
我看着,心里、脑里一片空白。
妈捂着脸,冲进厨房拿着菜刀哭喊着就向爸爸砍去。弟弟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妈。“妈,妈,你消停一下好不好。要出人命的。”弟弟哀求道。爸爸看了她一眼,搓着刚才打人的手掌说“最毒妇人心,这一世,我算领教够了。衣依!她永远都是衣家人,你改变不了。这个家姓衣。你也要想清楚!”
“衣依,到你卧室去睡。”爸爸站直了身子说完后上前来扶我。
“爸,谢谢你。”我的眼泪断线似地一涌而出。
“衣天树,你个老混蛋……”妈挣扎着要冲向爸爸,无奈,弟弟把她抱得死死的。
“松开,臭小子。松不松,不松我拿刀砍了。”她疯了一样地在弟弟的手背上用刀背乱砍,“妈,难道你真想家破人亡吗?呜呜呜……”弟弟忍着痛,哭着说。妈停止了挣扎,弟弟轻轻把刀拿到自己手上。他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了,血流了一地。
妈看着弟弟的双手和地上的血,心智有些恢复了。她一步上前想看弟弟手上的伤。弟弟以为她又要抢刀,赶紧跑进厨房把厨房门关了。
她站在厨房门前拚命擂门。声音振天,左邻右舍都跑了过来。看着地上的血,有些人以为出了人命,叫来了学校的张校长。
“衣老师,钱老师,你们是咋回事?”妈见了校长,突然间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彬彬有礼地说“家里出了点小事,儿子衣俊刚才不小心把手划破了皮,看嘛,流了一地的血。俊儿,快出来,老衣把柜子里的云南白药拿出来,那药止血快。”
弟弟打开门,捂着手走了出来。一脸苍白地对大家点着头说。刚刚真不小心,把手划破了皮。
“谢谢大家。谢谢!”爸爸笑着像大家点头。一家人好像和谐得不能再和谐了。
我躺在床上没出去,我的头发晕。耳朵却特别好用,外面的每一句话都传进了耳朵。在心里谢谢衣俊这个兄弟,总能说两句公道话,一直以来我都十分感谢他。
这次父亲居然为了我打了母亲的耳光,这使我感到意外,也是几十年来从未发生的事情,难道父亲变了?
“疯狗,妓女。今晚暂时饶过你。这个家只要你出现就成地狱。”妈在门外面擂着门恶毒地咒骂着我。
我任由她骂,身上没有力气反击。连说话都困难,望着门外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内心里真不明白母女间为什么有的只是仇恨而不是爱。
记得了吴英曾经分析:妈不是我的生母,生母另有其人。因为妈恨生母所以对我充满了仇恨。
这一夜,我又梦到了疯女人。在梦中她变幻着不同的发式,不同的面容,始终都让我明白她们都是“她”。这一次,她穿着湖兰色的连衣裙,长发飘飘,身体飘在云中,脸上满是笑意,她拉着我的手。非常清楚地喊着我的名字“衣依,宝贝。我要带你飞翔。”我也飘在空中,清风拂面,我的头发好象也飘起来了。我们象一团白色的云在空中飘来飘去。我们笑着笑着,突然间白云变成了耀眼的太阳。牵着我的手松了,疯女人无影无踪,一股热浪袭来,我用脚一蹬醒了过来。
一束阳光照在床上,窗外已经艳阳高照。四处静悄悄的。当我想要翻身起床时,头上的包一阵疼痛。我用手在上面轻轻揉了揉。昨夜我竟然没有关窗。
“二姐,二姐。”弟弟在门外喊。我打开门,见弟弟双手缠着绷带便欠意地说“谢谢你,昨天要不是你,家里真要出事。”
“嗨,我不是男子汉吗?有时妈真象个疯子,你不管她。爸走时,让我告诉你在家里安心养病,不要乱跑。我请了半天假,缠着绷带真不好意思去上班。”弟弟无奈地说。
“二姐,我听同学说,明年可能要恢复高考,你……哎,你看我真会乱说。不说了。”衣俊说了一半堵住了自己的嘴。
“咋不说了呢?”我追问。
“你又没法去考试,你小学毕业,不够条件。”弟弟有点惋惜。
“至少,工作的人会少一些了吧。工作的机会会多一些,是不是,这也算好消息。”我想了想说。
“唉,我真的好想读书。如果我要去考呢?”我忽发奇想。
“我听说没毕业证,报不了名。连考试资格都没有。”
“你正好赶上。好好学,我支持你。”我真诚地拍了拍弟弟的肩。
“二姐,你这样可以参加茂伯父的葬礼吗?”弟弟看着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