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害人终害己
一声妈叫醒了钱梅，她心里虽然郁闷得快要爆炸了，但她清醒地意识到，女儿还是女儿。看着姐脸上五条手指印，她开始后悔。她双手捧着姐的脸，泪水哗哗地一下汹涌而出，她泣不成声地说“兰，妈无能，妈无能呀！”姐见她如此，想着婚事可能失败。自己也将名誉扫地，无颜见人。想到这点她猛地用双手捶打自己的肚子，哭着说“让我死，让我死……”妈停止了哭泣，握着姐的双手说“兰儿，不可以轻易说死。死是懦夫的行为。犯了错可以改，没了命连改的机会都没有了。既然路在脚下，你就嫁给丁让，至少达到了留校工作的目的。况且，婚后，小孩子由他们家抚养。你愿意离婚也可以。愿意留在他们家也行。第二条；就是打胎。他们家给你经济补偿。工作就没了。”
姐听着怔怔的，许久都不曾说话。心里怎么都不能承受和一个傻瓜结婚的事实，但是不结，真去打胎，自己又不能承受。最重要的一点，工作还是会分配到偏远的地方，留校只是痴人说梦。她心乱如麻。跪倒在妈面前拉着妈的手哭着问“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妈看着她心里又气又恨，又怕她做傻事。宽慰道“那条道都好走，结婚。你的工作问题可以解决，以大学老师的身份，再婚问题也不会很大。如果是打胎，你就没有筹码让他们家帮助你留校工作了。”妈实质性地给姐指明了道路。
妈给姐擦干了眼泪说“去洗把脸，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没说完，眼光又不自觉地停在了姐微微突起的肚子上。皱着眉转了话题。
明天上午，我和你一起到老院长家里给他们答话。工作马上落实，婚事从简。你，预产期在明年七月，正好暑假。就这么办。
“好，我……我……我不想住他们家。”姐说了半天终于完整地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传扬出去的确不好。但是结了婚，你不在他家住，会同意吗？”姐用手指敲着茶几自语。
“我真不好意思和丁让同路。哎……”姐见妈阴沉下来的脸长叹了一声，再没说话。
“想想，如果你和丁克没有这档子事，想留校，门都没有。论成分我和你爸都是地主。你爸虽然有些名气，但现在谁会在乎。人人都想留校，一年有几个名额呢？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妈换了语气，好象这还是好事。姐听了她的话，眨着眼，回味了半天问“妈，你说这也许是件好事！”
“好事，坏事，至少因为它的存在可以让你留在临江。其实人生从来没有对错，只有失败和成功。自古以来都是成则为王败则寇。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妈认真地答。
姐若有所思。想要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即便象她现在这样也算赢家。
其实妈也是刚刚才想通了这个道理。姐一扫阴霾，起身带着丝笑意说“老师说，我们班只留一个，如果我留下了，班长就没门了。可惜他还不知道。”她兴奋地昂着头去洗脸去了，从此她要将自己打扮漂亮。她要成为一个真正成功的人。
看着姐的背影，妈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如果当年不是自己果断出手，下场会很悲惨。爸爸的结局是监狱，自己是犯人家属。离婚也是弃妇，家不成家，人不象人。那里会有现时表面上的光鲜体面呢？当然也亏了黄莲的成全。想到这点，一下就想到了我。
至从我到家里后，她就感到有一根粗大的鱼刺卡在喉咙里，难受。这几天因为姐的事情她暂时没心情理会我的存在。
回到她自己的卧室，她倒在床上，这一天，让她身心俱疲。好在老院长家提出的方案还算能够接受，至少他们一家人不致于颜面扫地。躺下一会她便睡着了。
“表姐，一向可好。”她晃晃悠悠地走到一个峡谷中，峡谷两边是葱郁的松柏，黄莲不知从那里突然间就冒了出来。
她穿着当年离开她们家时穿的军绿色列宁装，英姿飒爽，长发盘在脑后，挽成了一个大大的甏。左额宾角处，插了好大一个吊着七颗珍珠的银粘子。柳叶眉下，一双凤眼左右顾盼，好象在等什么人似的。正在奇怪只见她伸出一只长长的手臂来指着她背后，笑着说，快来，快来呀。她转过头去，晃眼间，衣兰跑了过来。再转头时黄莲的脸突然间变得阴惨恐怖，血肉模糊的脸变成了肉饼，手断成了几载，整个身体就象散掉了的机器，七零八落。兰，兰。她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心里想着她的衣兰，峡谷里一片空寂。空中响起一串炸雷，雷声中夹着黄莲的声音“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秧……一道闪电把峡谷照得透亮，衣兰随着闪电在空中飞舞。衣兰，兰儿……兰。”
“妈，妈。妈。”姐推着妈，见她的嘴角流着白色的泡沫，摇着她大喊。
“哦。兰，衣兰。”她睁眼看到姐站在她面前。喘了口气说“我做了个恶梦。兰儿，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啊。”她还浸在梦里。“妈，白日梦，它就是一个梦。爸把菜买回来了。五点半了。”姐不耐烦地说了几句转身走了。
爸爸买了半斤卤肉，一把滕滕菜，两个土豆。回家后见妈在睡觉也没打搅她，自己坐在桌子前择滕滕菜。听到她在梦中的叫声，也不想去打乱她的梦景，所以让姐进去叫醒了她。
“嗯，炉盖子撬了没有？”她一出门就问爸爸。
“撬了，炉子上炖的水。”
“天热，煮点绿豆稀饭。”她一边说，一边进厨房淘米煮饭。
妈一边煮饭一边想着梦中的黄莲。
“老衣，黄莲埋在那里的？”她走到爸爸面前问。
“不清楚，好象是松林沟村那个小峡谷”爸爸想了想答道。
“好象，你去安葬的。”妈不满地问。
“大表姐事后写信告诉的。”爸爸有点心虚。
“有什么事？”爸爸不解地问。
“没什么，就是问问。”妈再没答理他。
两个人沉默了会，妈望着爸爸，很严肃地说“衣兰要结婚了。”“和丁克？”爸爸想着丁克和丁让一起来家里吃饭的事情来。
“不是，是丁让。”妈平静地说。
“丁让，为什么？”爸爸惊得跳了起来。
“不为什么，有啥奇怪的。人要生活，而且生活得好一点当然要付出代价。就这么简单。你该做什么准备，就去做。衣兰可是你第一个子女。”
“哦。”爸爸又坐了下去。第一个，第二个好象都没他的发言权，结婚不过是通知他一声而已，并不需要他的意见。他感到悲哀。
我和姐一人睡了一间床，他们在外面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此时我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疑惑，小心地问“姐，你真要嫁给那个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