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如此亲情
妈沉默了很久回道“不是,智商略微低一点。”
“这件事,必须给衣依说出实情,一切听由她自己选择,任何人不得干预。”爸爸第一次强势回击了妈。
“由她。哼,她必须嫁给他。”妈强势地说道。
“哼哼!”爸爸连哼了几声,气得一拳把墙上的字砸了个稀巴烂。
“你要干什么?”妈站起来大声吼道。
“毒蛇!”说完他一手抓起妈的衣领把她扔在床上,大步冲出屋去。他在家里呆不下去了,他怕自己压制不了冲动,酿成滔天大祸。
很多次了,很多次他都有冲动想痛打她一顿,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毒辣,她的善良为何到了衣依的身上就消失殆尽呢……
他慢无目的的走着,走着又走到了河边。晚秋的夜已带着寒意,他把身子紧了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大前门香烟抽了一根出来,点燃叼在嘴里吐了着烟圈。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在河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两年前衣依对他说的话仿佛还在眼前,究竟应该怎样对待她,他心里没底,以前是厌恶,憎恨,还有一丝怜悯。现在呢?她长大了,她有思想,面对两年前的质问,他心里发虚。两年来,他不是没想她,而是害怕面对。
她越来越象黄莲了,举手投足无一不像。他现在终于相信遗传这个东西,天赋、聪慧是学不来的,而她偏偏全有,小时候她只是旁听了钱梅教衣兰认识五线谱,她居然比衣兰更快地学会了谱曲。对于绘画她更是一点就透。因为这些,钱梅无论如何都不愿她学到更多的知识。毕竟对于黄莲的死钱梅负有一定的责任。她怕衣依有了知识、有了能力,知道真象后报复她,所以最好是让她成为文盲。但岳母以死相拼,必须让衣依读书。所以岳母一死,衣依的学生时代自然结束。即便这样,两年前衣依的问话还是让他不寒而粟。现在她可以任人摆布吗?无论如何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婚姻中。如果这次他还是助纣为虐,让衣依陷入傻子的婚姻中,他良心的罪将更大,面对黄莲,他能说什么?烟一根接着一根,当烟盒空了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已至深夜。
秋风摆动着河边的芭茅,月光投射在河面上泛起无数的猗涟。走在沙滩上,他不由得想起当年衣依被黄秋菊从河里救起来又被锈钉子扎穿脚板,最后感染的事来。她当初死掉该多好呀。他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如果她死掉了,一切就结束了,自己被捆绑的灵魂也会松驰,但命运总是那么无情。命运的十字架永远地架在了他的心上,她要回来了……
从沙滩上河堤,穿过马路,他走到了黄莲当年被撞死的地方。他不自觉地望着那块地,好象黄莲的尸体还躺在那里。
黄莲的绝笔信,突然间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
衣天树:
你好!
今夜秋月朗朗,色白而凄。忆往昔,秋月秒秒,伊人婷婷,你说君子好逑。我说‘伊人独憔悴’。
你说“银汉雀桥暗渡,相逢是缘。”你的风流倜傥,迷倒无数窈窕淑女,哀哉!我命薄也。
红杏一枝,难道不是你蓄意而为。我少不谙事,那里知道风雪寒梅来,暗香拈魂去。
缘来缘去,我哪知道,谦谦君子不过是“伪”人而立。自古从来痴情女,为“爱”舍身,为“爱”舍命,为了所谓的“爱之结晶”自毁“前程”,所有这些都只为了你,为了一个“伪君子”。
“哈哈哈……才女黄莲,乌呼哀哉,尘埃蒙眼,自堕深渊。衣天树你“不愧”我师,“不愧”我夫,“不愧”……我不敢说你诱惑,你蒙骗,但至少你让我生不如死。
在我命绝之时,望你看在三舍的情意下,善待“衣依。”
善待,他有善待吗?他在心里自问?怎么办?象以前一样,他六神无主,他不知该怎么应付。他只知道,这样做对衣依将更不公平,这是要害她一生。他开始敲脑袋,在街上又连打了个转,最后,他决定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她,让她自己决定。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衣天树把头发理了理回到学校他的画室。他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才起床回家。
家里布置一新。堂屋的小茶几上铺了块手工钩织的白色牡丹图形的台布,茶几左面放着茶色的搪瓷方盘,方盘上是他们结婚时的紫砂茶壶,几个小茶杯围了一圈。中间放了两个小果盘,装着瓜子,花生、水果糖。客厅中间的饭桌上,也铺了白色的桌布,中间放了一个长颈玻璃瓶,瓶子里插了几朵纸做的玫瑰。客厅门对面墙上把他画的四幅梅兰竹菊挂了上去。水泥地面拖得照得见人影子。他回去的时候,钱梅头上包着块毛巾,戴着长围裙,拿一个大抹布东搽搽,西抹抹,不时还伸手在家具上摸一把看有没有灰。瞟了他一眼,不理他,还是做着她的事。他觉得无聊,自己走进卧室脱衣睡觉。
迷迷糊糊中听到衣兰的声音:“妈,爸还没回来呀?”
“在屋里挺尸。”妈没好气地答了一声。
“妈,你们两个怪怪的,不象夫妻。”姐姐声音放低了些像是自语,又像是提问。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没打扫干净。我马上去买菜。家里的事情哪样不要我操心。”妈说完摘下围裙就要往外走。
“多买点,他喜欢吃肉。”姐姐追着妈大喊了声。
屋子里一阵静默。爸爸又闭上了眼睛,想着妈说的话,他第一次想到自己确实什么都不会做,连袜子都不会洗,更不要说煮饭了。他翻了个身,让自己更加舒服一点。也不想起床,就这样静静的思想……
“姐,妈呢?”一头乱发的弟弟从他房间里走出来问。
“买菜去了,还不快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客人来了多不好意思。”姐姐对着弟弟吐了颗瓜子壳没好气地说。
“早饭呢?”弟弟洗漱完了见桌子上没有早饭便问。
“嘿,要端到你手上哦。稀奇了哈。”姐姐站起身指着弟弟的鼻子讥讽道。
“每天妈都是把饭摆在桌子上的嘛。”弟弟自言自语抱怨着向厨房走去。
爸爸在床上听着两姐弟的对话,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起床。昨夜的气,现在无疾而终。
姐见了他说:“爸,我给你舀饭,妈还煮了盐蛋。”
两个人刚吃完饭,妈就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衣兰,衣兰,快来接一下。”她左手提着一刀坐凳肉,一只鸡,右手提着一包豆腐,豆芽。粉条……
“妈耶,你这是要把市场搬回家哟。”姐姐边接边说。
“还不是为了你。”妈拍了拍两只被勒得通红的手说。
“还没来吗?”妈一空下来就问。
“才八点半,那有那么早。再说,人家来了,我们还没收拾好呢?他们才把早饭吃了。你饭煮得出来吗?”
“搭把手,夹肉毛。”妈把肉丢到弟弟面前说。
“衣兰,把开水烧起,我好汤鸡。”安排完,妈就把鸡倒提起,脑袋往后纠,扯了颈项的绒毛一刀割断了鸡的喉管,把血直接放进了她之前准备好的盐水碗里。
爸爸拿了本《画论》心不在焉地翻着。心里算着衣依最早一班车到临江的时间。
翻了一会站起来说“我接衣依去了。”妈楞了一下,没接茬。弟弟一蹦跑出来说“我和你一起去。”
“多事,在家做事情。”妈瞪了弟弟一眼,厉声说。
“哦,毛夹完了。”他一把把肉甩给妈。
“没看到我在扯鸡毛吗?把肉放在炉子上烧,皮子烧糊了放在水里。”妈一边说一边指挥。
“姐呢?光喊我做。”弟弟嘟哝着,嘴巴劂得老高。
“哎呀,妈,可以不烧嘛。”姐在一边叩着瓜子一边说。
“不烧,肉的汗毛味怎么除,烧,必须烧。”妈一边解释一边生气地命令。
“姐烧。”弟弟来了脾气。
“那来的脾气,快烧。”妈看了他一眼,又强调了一句。
“姐,啥都不做,好事全是她的。哼!”弟弟虽然不满意,还不敢违抗妈的命令。
姐得意地笑着对弟弟说“何该你做事。”
“烧好了。我到何跃家去借本书。”弟弟把烧好的肉放进水盆子,立刻跑了出去。
“哼,兔崽仔。”妈抬头瞟了眼弟弟的背影骂了一句。
“妈,他们父子俩都走了。”姐看了妈一眼有些不满地说。
“他们在家里也碍事。妈会做好一切的。”妈一边往高压锅里放鸡块,一边说。
清风镇第一班班车十一点就到了。爸爸站在车站门口,一眼看到我,他有点恍惚,揉了揉眼睛,才迎上来。
“衣依。”
“哦。”我没喊他,只淡淡地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跟着他走出车站。
“衣依,我们先到河边找块清静地方谈谈。”爸爸观察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
“好吧。”我跟着甩了河边,找了当年掉下河的那块石头坐下。
“有时候想,当年没人救就好了。”我自语了一句。
爸爸站着,听了我的话,犹豫了会儿说“我们边走边谈。”
“随你。”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爽快地答。
“说吧,你们怎么安排的。”见父亲吞吞吐吐的样子,我大方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你的工作由男方解决。”爸爸想了半天,最后直接说出了结果。
“你找的?”我不动声色地问。
“你妈找的,不对,是你姐找的。是她们学院院长的二小子丁让,好象你们同过学……”
“那个傻瓜。交换的条件,只是给我一个工作?哈哈哈……”我笑了几声,悲凉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