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锦花坊比往日热闹多了,名门贵胄,三教九流挤满了花团锦簇的大厅。花妈妈站在楼上发现人群中有几张生面孔,瞧那衣服的质地,绝对是富家之弟,只是他仍旧没有来。
花妈妈看了看楼下,思量再三,不管如何,这生意还是要做的,只要名头出去了,就不怕他不现身了。
“你将楼下那两位身着绛紫色锦衣和墨绿圆领长衫的公子带到风帘阁中,定要以礼相待。”花妈妈向身旁的流怡吩咐到。
“风帘阁”出自柳永的《望海潮》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锦花坊有四阁,烟柳阁、画桥阁、风帘阁、翠幕阁,专接待贵宾,只是流怡有些不明白,这风帘阁从不对外开放,今儿难道是人太多了?可凭着花妈妈的眼界应是不会瞧错了客人身价的?想归想,该做的事儿还是照旧。
沐颜从未到过此地,一双眼睛不停的转悠着,恨不得一眼看完这里的一切“新鲜事物”,言子辰则紧张的要命,也四处张望着,生怕一不小心被熟人碰见,想到此处又只得心惊胆战的埋着头,随着沐颜一刻不停的转悠。
看着大厅中摆着的各色美人画,沐颜总算是停住了脚,使着吃奶的劲儿往人堆里挤却是徒劳,便打算找身强体壮的言子辰,这才发现那小子盯着墙角处的一副没有几个人看的美人图发呆。
那幅画颇大,足有六尺来高,上面用楷书写着“长恨水,何时流,才到洛阳古渡头。”这是一张没有上颜色的淡墨画,泛黄的纸卷述说着那过去的时光,画中的女子瓜子脸,细细的柳叶远山黛,一双眼睛大而神,好似含着无尽的笑,嘴角亦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她坐在矮几前,双手抚琴微微颔首,有一种超凡尘世的感觉,沐颜心中暗赞,看了看右角署名:洛阳绝艳——花锦衣。
沐颜指着那名字欢声道:“言子辰,就让她陪你……不!为我们弹一曲吧?”还不等一脸愁郁的言子辰答话,就听到一阵柔婉的声音传至耳中。“公子,这位姑娘恐怕不能为公子弹曲!”
两人纷纷望向站在画边的那位身着淡绿长裙,腰间系着粉色绸带的女子,一双杏眉眼也正直直的盯着他们。沐颜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微微发烫的脸,不会被她认出来了吧?
流怡见两位公子并不答话,便接着说道:“此画中女子是我们老板的姐姐,十五岁便成了洛阳锦花坊的头牌呢!”
“你们老板芳龄几何呀?”言子辰看了看以脸惊讶的沐颜随即笑嘻嘻的问到。
流怡柔声答道:“三十一岁”
“啊?都可以当你娘了,不要,不要!”沐颜连忙摇头摆手的,生怕别人反悔了,硬要这位“姑娘”陪他们。
看着沐颜满面的惊恐,很是俏皮,流怡忍不住低声笑道:“公子放心,这是我们老板为了一表对姐姐的思念之情,故将此画常置于厅中!”
言子辰有些诧异,不由得多瞧了几眼那画中的女子,真是可惜了。“哎!丫……”言子辰警觉着差点喊错,忙改口道:“那什么冷兄,你没听出来吗?这姑娘已经上去了。”
沐颜抬头看了看大厅的顶空,不就是房顶吗?“难不成这女子在楼上?我才不要上去!”
言子辰听得是冷汗直流,“今儿你这小脑子被门夹了?”沐颜听后那脸瞬间由晴转阴。流怡见情况有变,忙解释道:“我们老板的姐姐早已离开人世了。”
“呃,那个……呵呵……”这个答案到让沐颜有些不知所措,想笑又觉得这事不该笑,不笑笑吧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真是尴尬。
流怡毕竟在这锦花坊呆了四年整了,什么没遇见过,她亦是看出了沐颜的尴尬,便连忙迎着一张笑脸招呼两人上了“风帘阁”。
二楼的“风帘阁”正处在大厅的正前方,挑起栗色的竹帘刚好可将楼下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流怡将沏好的太平猴魁端到桌上,这才退出阁外,说是有什么吩咐她就好了,她就在门口。言子辰摆摆手笑道:“没事了,你弄点小吃上来就好了,我们一会儿就走了。”流怡嘱咐小二端了几道小吃上来,便去了三楼。
喝了有一盏茶,吃了半碟酱牛肉,少许蓑衣花生,便听见楼下欢声四起,挽起栗色竹帘后的红色纱帘才发现,楼下各个角落就已经挤满的人,几位曼妙客可人的女子正在台上翩翩起舞,一曲婉转的《西江月》直渗入每个人的心头,待到琴音转急,那些女子反手将手中的腰带系在腰际,弱风拂柳的身子顿现眼前,随着琴音的高低起伏,一个个不停的旋转着,时而侧身回眸一笑,抛出腰际长长的丝带,时而起身跃起,腰际的丝带则漫天飞舞,看得台下楼上的老少爷们纷纷拍手叫好。
沐颜小时候听母亲提过,这叫胡旋舞,是从康国传过来的,乃月氏人首创。不过在沐颜看来,她的母亲跳的更具张力,记得那时候她不过六七岁,躲在门缝后看着父亲轻抚桐木琴,母亲双足半寸而立,旋转时双袖高高举起,纯白色的衣袖轻如雪花漫扬,又如蓬草迎风轻舞,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千万个旋转分不清何为面首,何为发髻。
很多年都不曾见过这胡旋舞了,虽然未能有沐颜心中存留那种美丽,但多少也能缓解心里那浓浓的思念。
洳影此刻正呆在牡丹阁中,想着一会儿自己该如何跳那霓裳舞,虽然说是随便应付下,但是自己真的好像连应付几下的动作都快给忘完了。正待自己愁个没完之时,竟听见花妈妈在门口压低了声量喊道:“锦霓该你了,快点下去,等会就该洛洛出场了,你可要把握好尺寸!”听到这话洳影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来回走动着,花妈妈扣门而入,看着紧张的洳影忍不住笑道:“洛洛,别担心,有妈妈在,定包你惊艳全场!”花妈妈一面将娥眉紧锁的洳影拉到门口,指着一根红色的交锦织绳说道:“没事,听妈妈说,待会你就在二楼坐到,这几根红绳系着的椅子上,记得笑靥如花就行了,其他的随机应变!”
洳影探过身子看去,那是一张用红色绸缎包裹着的圈椅,四角都系着双指宽的红绳,看起来挺结实的。
“你是让我坐着这椅子飞下去吗?”洳影指着悬在半空的椅子问到。
“你别担心,有我们锦花坊的四大高手在,保你犹如仙女下凡尘!”花妈妈指着倚墙而立的四位身着黑衣的男子说。
洳影回过头看了看四位彪形大汉,唇角扬起了一丝微笑,“呃,我不担心,问问而已!”看着突然一脸轻松的洳影,花妈妈倒平生了几分紧张,却也只得空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