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安三年冬,腊月。瑬军一声令下,大举进攻。百万瑬国铁骑破冰河,突破长江防线,一路长驱直下,直逼金陵。所过处,血火飞扬,哀声遍天。
顺安四年元月,梁国朝廷内乱起,镇国公于朝堂之上公开拥立前朝——黎朝皇长孙,黎溯为帝,吏部尚书杜闲、兵部侍郎苟徇等人附议,与新帝公然决裂。旋即浔南王府领铁血南军响应,东南镇藩王异军突起,江湖风虎帮、狼牙帮等纷纷带兵突起。
顺安春三月,新帝驾崩,梁朝溃败,黎朝皇长孙黎溯掌控朝中大权。
顺安四月,鎏军统帅乌齐突然与梁国求和,归国之后以铁血手段斩杀大妃,手刃父兄,迅速夺揽瑬国大权。鎏军全军退入北茫境内,同时许以梁国五城,承诺年年供奉。
顺安夏六月,黎溯登基,复国号为“黎”,年号为“尚明”,定都金陵,奖赏功臣,大赦天下。定东南,平塞北,威震天下!其后休养生息,颁布多项耕桑扶植政策,大获民心,自此之后,黎朝逐步安定,悄然迎来太平盛世。
二十年后。
今夜中秋月圆,秦淮河上歌舞升平。画船丝竹悠悠,月影波光浅淡,深黑色的江面映着红粉的灯光,映着人面笑语。华裳姑娘欢声笑,俊俏少年弄刀枪。丝竹声声,酒色飞扬。水中薄光影影,却似天上人间。
街上往来着形形色色的人,有朝中大臣,衣着便装,亦有江湖人士,别着佩剑,悬着酒壶,坦坦荡荡,潇潇洒洒。
今朝圣上开明,允江湖人士来往金陵,更允江湖人士参加科考,入朝为官!据说当年圣上称帝之时受到不少江湖之中的帮助,遂对江湖中人心怀感激,是以格外慷慨恩赐。
秦淮河岸,有一处最为僻静,同时也是月色最为皎洁之处。那里,江清,月明,沙白。
那里有一艘江上船,古朴的木楼,精致的花镂,飞扬的浮雕,红火的灯笼。正门大敞,里边透出暖黄的灯火。门的右边一株海棠亭亭玉立,吐露着火红的芬芳,如同燃烧的骄阳。
门面木楹联,右联:缥缈浮沉断今古;左联:阡陌往来空此生。横匾:忘忧酒馆。
传说这酒馆仅于每日亥时开门,人定则闭;且言馆中有卖一酒,名之曰:忘忧。说书人道,饮下此酒者,可忘浮世忧愁,可观前世今生。有好事者欲往酒馆一探虚实,却离奇不能入其门。只因忘忧酒馆:只待有缘人。尔来十几年,渐渐无人问津。
“泠泠……”
门廊上清越的风铃之声响了,回荡在空中,竟像梦中缥缈清音,引人渡入曾今。
“您好,这里是忘忧酒馆,我们这里有塞北最香醇的烈酒,也有江南最清冽的琼瑶,花酒、果酒则不计其数,烈酒则醇香而浓厚,淡酒则清冽而醉人,不知您需要点什么?”低醇的嗓音传来,一黑色华服的男子低转着酒杯,不紧不慢吐出几句话。从容淡定,仿佛进行了千万遍。
他的面容有些沧桑,但仍是难掩绝代风华,加上一身不怒自威的皇者之气,眉宇间的岁月非但没有使其苍老,反而更有沉稳的魅力。
“主上。”黑色紧身衣的男子腰间佩着利剑,冷峻着面容沉稳地行到华服男子面前,恭恭谨谨行了一礼,“主上,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哦?是江谨啊。”华服男子微挑眉,却没言答,手中杯盏一转,烈酒满斟,浓厚的酒香扩散开来,大手一挥,一饮而尽。手落下,不言不语。
一时间有些沉寂。
江谨恭谨地立在一旁,也不说话,低眉顺眼的模样,听候差遣。
华服男子一杯一杯喝着酒,喝到最后,直接用酒壶灌了起来。烈酒下喉,充斥着不尽的苦涩。
却见他猛灌一口烈酒,随即吐出绵长的叹息,混着浓烈的酒香,一声长叹:“江尚白……”
江谨身形微颤,却仍是面不改色。
华服男子旋即自顾自地笑了:“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又是一口酒灌下,微微酡红泛上两靥,他的笑淡漠而又疏凉:“诓着朕为你守这山河天下……”
说着,他的手不自觉抹上了一旁的玉酒壶,玉盏,玉碟,碟中,淡白的花瓣,泛着清冷的香。
他细细摩挲着玉壶上的花纹,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尽算天下,又云淡缥缈之人,窗外皎洁的月光,还像他清浅的眸光,里边蕴含着星碎的笑意。
“江尚白……”
他缓缓执起玉酒壶,仿佛多年前的那个人一样,将酒倒入玉盏之中,又轻捻起淡白的花瓣,洒落入杯酒中,花一遇酒,则迅速消融,依然是透明的液体,却散发出了酒的浓香,花的清香。
像他的轻笑,他的眸光。
眼前恍恍惚惚,又出现那风轻云淡之人,手执着书卷,嘴角挂着清淡的笑,一袭清雅的白衣,皎若天上月华。
昙花一现,多美的过往曾经。
“公子……”
江谨微微怔愣,看着眼前目光迷离之人,心下哑然,“主上,您醉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