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突然安静下来,桑才意识到那个男人也来了,桑一直以为他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会屑于出席这些无聊的活动。至少不会屑于管儿子们的这些小事,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下就认出是他的父亲,明明完全还没看见正面。他一直觉得他在察觉自己讨厌的人这一方面有某种天赋,像是能够闻见腐烂物身上共同的味儿一样。
那个男人还没入座,在长长的羊毛地毯上他落脚的地方群臣应声跪下,“天佑吾王。”桑随着大臣们一同行礼,他很快弯下身子,没有去看男人的脸,目光只是顺着身体移过雍容华贵的长袍,仿佛仅仅只是在打量这身考究的服饰一样。
“请起吧。”仍然是这个声音,桑太熟悉了,这个声音带着很强的颗粒感,听起来慵懒至极,倒像一个沉睡多年的初醒之人,话语听起来仿佛从来不带有任何感情。咬字也如同酒杯里冰块轻碰,让没听清内容的人不禁胆寒,不过也同他的身份有关。
桑也说不清楚他讨厌王位究竟是因为王位本身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男人。或许两者都有。桑顺从地跟着所有人的动作一同起身,他仍然是低着头,即使那个男人就在他几步之前,桑的目光刚好停在了他的下巴上,也是桑熟悉着的棱角分明,如同古典雕塑的切割,形成恰到好处的轮廓。从小时候起桑自己的下巴就一直被人赞叹说像和父亲的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真正悲哀的是那时候的他根本就不明白“父亲”这一概念。
最后到场的时候是长公主爱梅里达·斯特兰,她提起长裙,露出不好意思的浅笑。很多人抢着对公主行礼。不得不说,长公主的确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尽管是自己的姐姐,但每次见面桑都会心跳骤然加快,据说与她面貌一模一样的母亲是伊卡洛斯有名的巫女,桑似乎从来没见到过,只是从朝中只言片语中听说过。
男人随意地看了看四周,“几位王子都到齐了吗?”柏拉斯科毕恭毕敬地弯下腰,他刚想接过话,结果却听见另外一个声音抢先回禀道:“回禀陛下,除了太子,其他成年的王子都已到齐。”男人点点头,“也没关系,斐多不用管他,今天这些也没有他的事。”
这是一个足以让柏拉斯科迷惑的声音,也是足以让在列诸臣窃窃私语的声音。因为能够出席这种级别集会的大臣想必都是在朝堂上至少历经几年的,有一定的家族地位和政治资本。但这个声音他们从未在任何地方听见过,作为政治老手这声音和大臣们相比显得未免也太过年轻。而且敢于在柏拉斯科这一等重臣面前接过话来,不仅仅需要的是胆量,更多的还需要某种无形的资本。很多大臣并未开口,只是偷偷地注意着柏拉斯科的反应。
虽然如此,柏拉斯科并未失态,只是继续装作恭敬地问了一句:“敢问阁下何人,臣不曾识得此声,生怕有误。”柏拉斯科习惯援引古伊达尔语的词汇,他的意思说得已经很直白,你是个什么人物?老夫在朝堂这么久都没听过你出过动静,一说话就要抢诸臣之先?只怕是从哪里不小心放进来的、想要出点风头的闲人。
人群里还没有回应,站住最高处的男人已经轻笑起来了,他的笑声并不让人能觉得他想表达的是开心的意味。“我说柏拉斯科,你大可不必如此神经兮兮,能在这里的人都是我参与核定的,没有任何问题。”柏拉斯科愣住,他也依稀记得内阁几天前的拟定名单的确是让他们直接交给王室,上面告诉他们内阁无权过问。是他亲自决定的吗?那个男人已经不知道多久都没有自己独立处理过政务了,为什么他对这名单特别上心?
桑也开始觉得不对劲,是因为他没想到几位王子都在这里,今天在这难道不是他的成年礼吗?他记得之前几位王子成年礼的时候没这么多人,而且其他王子也没有要求全员到齐。他感觉不会只是成年礼这么简单,应该会有其他的事情要宣布。他和附近的多安对了个眼神,多安想必在疑惑同样的事情。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所有人,应该也明白了什么。
男人嘴边的笑意还没有褪去,他侧身看向一个方向,“我邀请了这么多大臣过来,今天不仅仅只是我们的……”男人想了想,“是四王子吧,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今天是他的成年礼,我代表伊卡洛斯及开国列王表达对他的庆贺。庆贺这个古老的帝国再添一员将来的守护者。”
男人说这些话时甚至没有看过桑一眼,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在处理什么无关紧要的政务。桑有些想笑,多么滑稽啊,可嘴角不由得慢慢垂下来,他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背影,眼神像一把刀。
“我的儿子们现在已经这么大了啊。”男人突然这么说道,轻抚着自己的脸庞,“每年像这样诞生的生命数不胜数,简直如同雨点一样降生在这世间。而作为国君我需要思考的就是,这些生之种子我们该如何栽培,他们会成为一种怎样的「器」?尤其是对自己的子嗣我更加会这么要求。”
“首先我得承认,「器」的标准有很多种,有些人最后成为了千百万分之一的农民,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人;有些人天生有对音律的感应,于是他能够成为埃柏·威肯德。”男人对人群中的埃柏点头致意,天才音乐家埃柏深感荣幸,当所有人的面施了一个动作幅度特别夸张的礼。“有些人天生有着惊人的智慧,能够处理好这样那样的政务,那么他适合……出生在罗夏家族。”男子说完浅浅地一笑,很多大臣也不禁莞尔。柏拉斯科礼节性地鞠了一躬,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笑出来。
很多大臣有些茫然,他们显然没有跟上这位国王拓展开来的思路,倒是柏拉斯科听得毫无表情,他一直就听说这个陛下爱好修辞学与古典式的雄辩。
“而我今天想提到的是另一种更加特别的标准,在伊卡洛斯成年男子一般都会被问到一个问题。”男人挑了挑眉,“是不是「魂」能力者。今天我也想问问王子们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有过这种「幻视」一样的「魂」冲动。”男人调整着措辞,他看见温即将开口说些什么,多安直接看向温那边,男人竖起食指,示意温先不做声,“但是我对年轻人的这些可能性——很感兴趣。”温面带笑意,温和地点点头,那种气质仿佛教书先生一样,儒雅可敬。
有其他臣子冷不丁插了一句:“陛下也是「魂」能力者吗?”说完那人就有些后悔了,直接问都一直视为是冒犯的行为,更别提他提问的对象是如今的伊卡洛斯之王。柏拉斯科的头纹越发加深,他不禁在想如今在朝的人处事都这么轻率的吗。
男人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淡淡地说了两句,“我的第一次「魂」冲动发生在七岁。”
全场没有人再说什么,事实上绝大数大臣都对「魂」这一能力没什么概念,大部分人都觉得「魂」只是武将那群杀猪的粗人在意的玩意,只有柏拉斯科暗暗吃了一惊,这么早的觉醒他之前从未听说过。
桑心里开始有点不安,是因为男人单刀直入的关于「魂」的询问,他明明几天前才觉醒出「上善若水」,男人仿佛能够感知到一样。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这种能力,算是留一个心眼,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惹人注目,无论是哪一个方面里,「魂」能力的展现对他保持这样的生活是一种困扰。虽然「魂」能力的暴露不会产生什么杀身之祸,但内心一直有个念头提醒他千万不能毫无遮拦。
男人拍拍掌,“所以,今天我想请专业人士为王子们做一个鉴定。”他向那个方向伸出手,“司各特·冰狼(Scott·Ice Wolf)先生,我想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来到这里。”
男人说的就是刚刚那个年轻声音的主人,光是这名字都足以一些大臣错愕,一般来说姓氏为一些具体物象时这些家族都在历史传说中留下过鼎鼎大名,像是历经几朝不倒的晶盾家族,以及最近几年兴起的鹰角家族,都属于渊源极深的古姓,这些姓氏往往是由蒙昧时代的图腾崇拜演变而来的,代表着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家徽。
可没人听说过冰狼一姓,至少在政治上似乎没有冰狼的族人参与过。很多人都是通过国王刚刚的介绍才听说有这一姓氏。
司各特从人群中的某处悄无声息地走来,在国王宣布之前没人会跟他打招呼致意,没人会觉得在这朝中他会是什么角色。事实上司各特倒也并不是很多人第一印象中的年轻人,最多算搭上年轻一代的末班车。他身上没有任何足以描述的特征,只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异常冷峻,虽然他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尽管他已经在人群外成为众人目光的中心,但总好像有层黯淡的阴影在他的身上流转,仿佛就是永远无法看清其面目。这种印象十分奇妙,桑说不出来究竟是司各特身上的哪点让他有了如此抽象的感觉。
他路过柏拉斯科时停了下来,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司各特微微欠身:“先生先前所问的便是在下,有何不合礼节之处,愿先生提出来。”柏拉斯科倒也没多客套,只是点点头:“无妨。”
“司各特先生也是一位「魂」能力者,而且他的能力与对「魂」的感知鉴定有一丝丝的关联。”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天佑吾王。被陛下这么隆重的介绍实在是让愚臣不胜惶恐。”司各特微笑,“不过,能够为陛下助力是每一个伊卡洛斯臣民之荣幸。”他严肃地背过手,目光在人群利落地扫过一遍,桑知道他只是没有目的地看过一遍,但那种眼神让桑觉得自己正在被观察的错觉,似乎在自己这里特意停下了几秒。
男人摊开手,“那么开始吧。你需要准备什么吗?”
司各特轻轻摇头,他什么都不需要,直接向前行参见礼,“只需要请各位王子出列即可。”
温迈了一步,多安似乎是时刻等着温的动作才行动,桑也和他们站成一排。温恭恭敬敬地在司各特面前行礼,这是宫廷礼中对师长的礼数。桑和多安当然一起跟上,身后柏拉斯科暗暗点了点头。
“「魂」这一能力的概念我想你们或许都有所了解,”司各特等到他们礼毕之后才开口,“精神力的具体化,这是很学术的解释。但实际上这一能力很难以用这么简单的定义概括其全部。不过我很同意刚刚陛下所形容的。”司各特顿了顿,“是我们每个人身上一种额外的「可能性」。”
说着说着司各特那边似乎有些变化,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他的的确确能够感觉到来自那边的一种波动,仿佛那里是能够用感官感知到的气场,在桑的视野里司各特身上似乎有一种淡蓝色的光在扭动,慢慢缠绕上他的全身。这是对「魂」的感知吗?桑不确定,他下意识地想抬头看看「上善若水」是否还在头顶飘浮着。该怎么办?桑彻底陷入迷茫,“可以相信的只有你自己。”桑想起了「上善若水」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头微微发痛,他总感觉有什么或许干扰了自己思维的状态,这也只是一种直觉。
有一个「领域」在司各特脚底悄然展开,对其蕴含的力量桑暂时感知不到,只能看见是「蓝色」的领域,那种「蓝色」甚至透过了他的身体,桑闭上眼睛,透过身体过后的感觉是奇妙的温润。桑心里仍然在忐忑,这就是鉴定「魂」的方式吗?他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两人,温仍然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多安没有任何反应,专注地等着司各特的下文。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只能继续沉默着。
司各特在释放领域的同时并没有闲着,桑明白他似乎是在拖延时间,「领域」的感知已经要一段时间,目光在三人之间不停地流转,“这位想必就是二王子了吧。”他站在温的面前突然问道,“正是。”温点点头,司各特眼里闪过了一丝什么,“果然如同传言无差啊……”
温眉头一皱,对着司各特盯了几秒,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司各特也没多说什么,走了下去。
“您好,在下即是三王子多安。”多安倒是主动伸出手,这是通常意味着彼此平等的姿态,他在这种场合并不是那么讲究礼数,司各特一愣,连忙握住三王子的手,“谢谢殿下,话说太子呢,他为何没能过来?”司各特的确没有见到过太子,太子的衣装是有特殊要求的,即使在人群之中也是能够马上认出来。
多安脸色有些变化,眼神有些飘忽,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我不知道那混账去哪了。”多安自觉失言,“儿臣该死,失了礼数。”那帮大臣明明白白听见了“混账”这一词,却并没有人想去纠正反驳。那个男人也如同没有听见过一样,这就是伊卡洛斯的太子吗?司各特没有作声。
在一边男人的目光并没有随着司各特的步伐,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这样姿态下的男人与其说像位不语的哲人,更像是……一只匍匐的野兽,总是伴随着一种威胁的气息。
桑心里开始一锤一锤打起重鼓,司各特已经就站在他的面前。可能是知晓自己已经觉醒的原因,桑总感觉莫名的心虚。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魂」能力是否已经被司各特看穿,脑海里止不住地泛起空白。
懵懂的桑与怀揣着什么的司各特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发生了,在一个漫长故事之中这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铺垫,那时候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一次的见面意味着什么,冥冥之中很多链条很多齿轮就已经改变了转动的方向。
在几十年之后他们在历史上都被后人们冠以不同的名字,如同戏剧里众生脸上不同颜色的面具,各有定论。
桑的目光直直地对上司各特,他想尽量自然一点。司各特盯着桑足足几秒,马上笑着作揖:“殿下应该是四王子了。”桑点点头,司各特面无表情。桑正想松一口气时,司各特转过头却向斜上方望了望。难道他发现了?桑心跳都落了一拍,司各特若无其事地后退一步,拍了拍手,“好了,我想我的鉴定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桑能听见很多人在窃窃私语,这更验证了他的猜测,没有「魂」能力的人是无法感知「魂」素的。他们应该根本就没能感受到刚刚展开的「领域」,桑得跟那群大臣露出一模一样莫名其妙的表情。
那个男人也漫步过来,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从长眠中醒来。“我关心的是结果。”男人简明扼要地说道,隐含着一种不耐烦的威严。
桑咽了咽口水,他有点不敢去听司各特会说什么,他总是对自己即将暴露感到极其的不安,仿佛其他人知道后自己会有什么杀身之祸一样。事实上他只是一个最不被看好的王子,将来也只是作为亲王被囚于府中的高墙。即使他有怎么样可怕的能力,他的未来都将掀不起什么风浪。桑低下头,他干脆白赖一点,不去看司各特和其他人。
“回禀陛下,我不知道是该说遗憾还是怎样。”司各特谨慎地说道,“在场的王子们中,只存在着一个「魂」能力者,并且是很稀少的「形者」。”
桑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出声,男人眯起眼,没人知道他是失望还是开心,只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了某种情绪。相比之下,温开始皱起眉头,似乎在疑惑着什么。
完了,桑止不住地在想,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腿还在微微颤抖,没必要这么紧张吧……他一直试着这样说服自己,可就像破洞的水池一样不停地淌出液体。刹那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桑抬起头,与爱梅里达·斯特兰四目相接,爱梅里达的眼神有些特殊,在这对视中桑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觉得那双美眸有着什么隐藏着。
司各特等到讨论的声音小了下来,他转而看向国王,“只有二王子是「魂」能力者。”司各特镇定地说,微微俯身,像是宣布授勋的名单。
人群里很多人都显得十分欣慰,似乎这是实至名归的。温默默点头,没有露出一点骄傲的表情,“其实,我之前就想向父王提出这一点。”温顿了顿,他说话仿佛自带标点符号,总是有着独特的停顿和字腔。“我的第一次「魂」冲动发生在一年前,那种冲击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只是这种感觉过于抽象,所以一直对外界声张。”
男人也点点头,仍然不知道他所持有的是何种情绪,“挺好的,这个年纪诞生「魂」是很正常的。你能够把握其能力吗?”
温面露难色:“父王,这,我也不能说清楚具体的内容……”男人摆摆手,“也罢,自己好好感受吧。”其实很多人也看出来了,温只是不想在这么公开的场合说出来,按道理说强烈的「魂」冲动会暗示出自己「魂形」的能力,温就算通过「魂」冲动没能猜出来,一年多的时间也足够他感知与运用。
“臣斗胆请求。”说话的是D·柏拉斯科·罗夏,“臣对「魂」这一事物研究多年,我们家族对「魂」有着深刻的了解。”柏拉斯科怦然跪下,“臣请成为二王子的「魂」导师,敢问陛下何意?”
男人摆摆手,“此事不急,日后再议吧。”听完柏拉斯科也不再继续追问,沉稳地拜道:“臣告退。”
而最紧张的桑彻底蒙了,他看了看皇宫顶上磅礴的壁画,仍然没有「上善若水」的身影。难道司各特没能发现?桑不禁有些暗喜,这就是所谓的“专业人士”,他在心里拼命地抑制住笑声,让他觉得好笑的是心情极度紧张之后的松弛,这种大起大落未免太刺激了……
但在仔细地想过后桑觉得这次逃脱还是「上善若水」的原因,它应该是以某种方式完完全全藏匿住了自己的踪迹。在正式开始之后桑就再也没见到过「上善若水」的踪迹,甚至连桑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具有「魂」,不会是自己的人格分裂吧……你听说有什么「魂」体会跟本体聊上足足一晚上的形而上学吗……
但桑再次抬头时他又看见了那个飘浮着的水滴,桑一惊,他不知道同为「魂」能力者彼此是否能够看见对方的「魂形」。「上善若水」!怎么回事啊?桑在心里大喊,想问个清楚。可无论他怎么喊「上善若水」都只是用它空洞的眼神看着桑,始终一言不发,水滴状形体的色调似乎黯淡了一些,甚至已经接近透明。
难道必须要他说出口「上善若水」才能听见?桑觉得奇怪,他记得「上善若水」说过,「魂」就是本人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为什么现在他与「上善若水」无法交流?
“好了,这个鉴定就到这了。”男人随意地说道,“剩下成年礼的部分你们开始吧,我感兴趣的部分已经结束了。”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在意背后任何人的目光。桑和人群一起跪下,“恭送陛下。”桑不禁泛起苦笑,这才是这个男人的作风啊……
之后便是一连串的繁文缛节,桑在《遗篇》中的念祷声中恭敬地接过象征着成年的荆棘冠,“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准则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主持仪式的帕基里主教吟诵着远古的词句,桑也在心里默念着,无论是什么仪式祷词都会有这句,尽管他不是教徒,他都能够随口背诵出来。
等到有宗教的部分,司各特总算知道今天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在成年礼这种帕基里教色彩浓厚的仪式上,教皇居然没有在场!教会那边仅仅只是派了一个副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来主持。而柏拉斯科这个老狐狸从开始之前就发现这个问题,他已经打听到了教皇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参与任何事务,在伊卡洛斯教皇的地位远比王室特殊,这不仅仅是一个政治问题,更多的是一个历史问题。
桑已经有些困了,流程终于快走完了,他蛮想回去跟盖朵好好说说这里的事,但是他好像也没让盖朵知道「上善若水」的存在。不管这么多了,桑只想回去休息一下。
“就这样吧,四王子的成年礼就此结束。”主教做完了总结,“大家可以离开了。”众人开始放松起来,有些人的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礼毕后桑顺着哥哥们从大臣旁边依次走过,他并不知道司各特和柏拉斯科的顾虑,此刻他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吗?桑想也许如此。
桑不想走得这么端庄,脱离众人视野之后走姿开始随意了起来。当他即将走到门前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衣袍的缝里被人塞了什么!桑连忙把那个「物体」攥在手里,触感是一个纸质的什么。桑悄悄地用指头慢慢拨开那个纸团,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桑脑海里猛然一炸:“「上善若水」在你头顶。”
桑下意识地回头,后面是刚刚出席这次典礼的人们,这些个个可以都说是在当今朝中有着相当影响力的人物。是谁?是谁……居然连「上善若水」的概念都能够知道?桑感觉自己后背渗出了冷汗,“你终于走出这个「领域」了。”「上善若水」终于不再沉默,小声地说道:“在这次典礼里,一直有人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