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五行山下的小镇上,百姓们张灯结彩地准备过年。上清宫内、飞天寺里无不香火鼎盛,人们纷纷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金蝉子正在悟空处谈天论地,二人忽然看到东方飘来一朵祥云,料是有仙人来访。稍许,来人按落云头,原来是文殊菩萨。他骑着一头青狮,后边跟着两个随从。金蝉子和他互施佛礼,又引见悟空和他相识。
金蝉子道;“看你来的匆忙,定然有事。不妨在这里说,悟空他不是外人。”
文殊菩萨点头道:“好,我就直说了。五岳十八观道士共计六七百人,要在正月初一向皇帝上书,驱逐我教。”
金蝉子轻轻一笑道:“阵势还真不小。”
文殊;“据我们探查到的情形,到时候他们可能会用斗法类的手段。我推测他们定能请来神鬼暗里施法。我想请你出手暗中协助。”
悟空奇道:“暗中协助?他也是你佛门中人,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就是了,还得偷偷摸摸?”
文殊笑道:“这不是去群斗,即便两下照面,碍于形势也得掌握分寸。僧人和道士可以斗得难解难分,我们却不能擅自动手。我的意思是,金蝉子隐匿于暗处,相机而动。而我就在明处和他们周旋。”
金蝉子:“好,我去。他们要从什么地方入手,你知道吗?”
“照理应是白马寺。”
“果真如此,他们应该是想当着皇帝和百官的面。”
悟空问道:“他们要对摄摩腾和竺法兰怎么样?”
文殊;“不会怎么样的。他们目的是要世人看到佛法不及道法。无非是想让他们回天竺去,让佛教就此绝迹于东土。”
“那到时候,我就打扮成凡人藏进人群里就是了。”
此时,洛阳北宫偏殿内。御座之上坐着的是汉明帝刘庄,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眼前跪着的尚书令宋英。汉明帝道:“此事果如卿所奏,朕就有些糊涂了。自二僧来我朝以来,并未做出什么对道门不利的事情。这般道士为何大张旗鼓的无端发难?难道就因为——他们是胡教?”
“依臣看来,道士们倒并非盲目排外。他们是怕任由佛教盛行,会乱了我中华风化。”
“哼!胡说。依朕看,他们是看朕礼遇佛门子弟,怕自己地位不保是真。”
“陛下明鉴。臣开始也担心,若是真的要斗法,佛门一干僧人一旦败了,会有损陛下威仪。可细想下来,这么多道士请求斗法,证明两脚芥蒂已深。若是放任不管,容易生乱不说。道门势大,佛门子弟定然难以立足。不如准其所请,让他们公开较量。若佛教真的上承天意,又有真才实学,自然令世人信服。还有就是……”
汉明帝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好了,元旦的时候让那几百个道士入宫觐见吧!朕到时候再行定夺。”说完,他起身离开御座。常侍太监喊道:“皇上起驾。”他走到侧门时,看了看门旁摆着的一尊“骑鹤仙人”的铜像,气恼道:“什么破东西,摆在这里干什么?给朕扔了!”太监们忙一叠声地应承着。
直等到汉明帝走远了,宋英才直起身来。他长长地舒乐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永平十四年正月初一,洛阳城内熙熙攘攘,一片繁华锦簇。皇宫内更是装点的富丽堂皇。历经光武帝、汉明帝两代的励精图治,大汉王朝呈现出一片盛世气象。一大清早,三公九卿、王公贵戚就身着礼服进宫朝贺。他们喜气洋溢的穿过一道道宫门,待走到千秋万岁殿前的广场时,不由得愣住了。诺大的广场内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片道士,里边有些是朝臣们相识的。
“哎呦,那不是南岳的褚善信道长嘛!哦,还有天目山的掌教。”
“往年可没这个阵势,看着也不像要祈福啊?”
“祈什么福啊,当今皇上不好这个。”
此时,殿门开了,他们整整齐齐的排成左右两班进去了。稍许,汉明帝驾到,众臣山呼万岁,行三跪九叩大礼。接受完百官的朝贺,汉明帝对去年的要事做了一番总结,又对众臣做了一番勉励。然后他话锋一转道:“众卿刚才进殿之前想必也看到了,外边跪着数百道士。今儿是大年初一,可朕一不祈福,二不禳灾。他们来是所为何事呢?宋爱卿,你来说说。”
宋英出班道:“臣领旨。”他转身道:“诸位同僚。一个月前,五岳十八观等众道士,请求老夫代为转奏陛下。他们要与天竺来的两位僧人设坛斗法。陛下允诺,今日召见众道,定夺此事。”
众臣一片哗然。“天竺二僧可是皇上的座上宾,那白马寺也是皇上敕建的,这群道士不知道吗?”“听说是不少原本信道的人都去信佛了。他们肯定憎恨和尚们哪!”
汉明帝道:“宋英,你去把他们中的几个领袖宣进来吧!”宋英领命出殿,随即带领刘正念、焦得心、褚善信、桓文度吕惠通五人进殿。五人向汉明帝行参拜大礼。褚善信道:“启奏陛下,我五岳诸山道士今日联名上表,恭请陛下御览。”常侍接过表文,呈送给汉明帝。汉明帝却没有接表文,依然注视着五人,言道:“念!”
常侍打开表文,朗声念道:“五岳十八山观太上三洞弟子褚善信等。六百九十人死罪上言:臣闻太上无形无名,无极无上虚无自然。大道出于造化之前。上古同尊百王不易。今陛下道迈义皇德高尧舜。窃承陛下弃本追末求教西域,所事乃是胡神,所说不参华夏。愿陛下恕臣等罪,听与试验。臣等诸山道士,多有彻视远听博通经典。从元皇已来,太上群录太虚符祝,无不综练达其涯极。或策使鬼神;或吞霞饮气;或入火不烧;或履水不溺;或白日升天;或隐形不测,至于方术无所不能。愿得与其比校。一则圣上意安,二则得辩真伪,三则大道有归,四则不乱华俗。臣等若比对不如任听重决。如其有胜乞除虚妄。”
汉明帝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傅毅出班道:“陛下,臣认为若真准了此事,一则于陛下的圣名有损。当初迎佛入汉的是您,把二僧奉为座上宾的也是您。您若同意两教公开斗法,世人会如何议论陛下?更有史笔如刀啊!二则,我堂堂天汉,哪还有一点礼仪之邦的样子?此例一开,还有外邦异域之人敢来大汉吗?三则,若佛教败,陛下安忍逐其回国?而留下则势必难以立足。若佛教胜,则首开两教争端,往后势必水火不容而祸患无穷。故而,臣以为此事断不可行。”群臣纷纷附和。
东平王刘苍奏道:“启奏陛下,臣弟以为此事背后,定有居心叵测之人暗中操纵。”
汉明帝道:“哦?七弟不妨仔细说说。”
东平王道:“虽说诸道士串联在一起并非什么难事,但佛教进入我大汉才几年?根基尚不稳固,和他们道教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何以劳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臣弟愚见,此事背后定然有人拿这件事做陛下您的文章,驱逐佛教是虚,煽乱朝纲、祸乱天下才是实啊!臣弟以为,当严查此事!”群臣深以为然,看众道士的眼神里满是警惕。
宋英道:“陛下,不妨听听诸道长他们怎么说。”汉明帝道:“褚善信、刘正念你们都是本朝有声望的法师,今日广集天下名道,上表驱佛。刚才东平王和傅毅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你们有何话讲?”
褚善信道:“上表驱佛一事,完全是我等五人共议之后的决定,并没有任何人指示。我教与佛教彼此并无嫌隙,上表驱佛为的陛下和我大汉哪!”
“此话怎讲?”
褚善信道:“陛下迎佛入汉一事,据贫道看来,必是受人迷惑。佛教不通礼仪,不入世俗,不婚不娶,乱人伦而毁纲常。若佛教大行于世,其不事生产能使我大汉有亡国之危;其不育子嗣能使我中华有灭种之患。到那时,世人不管当初陛下求佛是受了什么人的迷惑,而是都算到陛下头上。我们这么做,完全是是为了维护陛下的千秋圣名!”
傅毅斥道:“危言耸听!他们不事生产,你们就务农做工了?出家为僧都讲究个缘法,怎么会普天之下的人都出家?天竺就是佛事盛行之地,也没见人家亡国灭种。你口口声声说陛下受了迷惑,你说清楚,谁迷惑陛下了?又是怎么迷惑的?”
汉明帝止道:“好了,都别争了。拟诏——着佛道两教于正月十五在白马寺门前斗法。届时朕将亲临观看。命在京一千石以上所有官员到场观看。宋爱卿,你来办理此事。”
宋英道:“臣奉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