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云卿才醒过来,他摸着有些发胀的脑袋,看清了自己仍然在司徒府,后悔昨晚有些放纵失礼了。仆人伺候他洗漱后,管家进来了。他告诉云卿,郭司徒去鸿胪寺接见番邦使臣去了,走时交代不要慢待云卿。云卿致谢之后,便要告辞。管家领他出府,穿过后府穿堂时,迎面过来一队丫鬟服侍着一位年轻的小姐走过来。那小姐看到云卿一怔,俏脸微红。云卿忙闪到一旁避让。待她们过去了,管家笑道:“相公怎么不敢看二小姐?”
云卿不知所措道:“既是司徒大人家的二小姐,小生怎敢失礼?”管家笑而不语。
三日之后,皇帝下诏,任命云卿为长沙太守。朝野一片哗然,纷纷纳罕——傅云卿是谁,何以一出仕就领受一个富庶大郡的太守?他是哪家大族出身,能有这么雄厚的背景?后来传出一个普遍的说法——傅云卿很得司徒郭丹的赏识。不过,大家仍然心存疑虑,但不久后,这过疑虑就彻底消除了。
突然被皇帝任职太守——云卿被这一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有点恍惚。还没等回过神来,忽然一天驿丞来报——宗正陈大人来访!云卿不禁心生疑惑,这宗正执掌皇家事务,管理和皇亲国戚的往来,他来找自己做什么?云卿出门把陈宗正迎入,二人施礼毕。陈宗正道:“傅大人果然仪表翩翩、气度不凡,难怪啊!傅大人风华正茂,一朝出仕,天子亲自简拔名郡太守,真是可喜可贺。”
云卿忙谦辞一番。陈宗正道:“老夫还有一更大的喜事,要祝贺傅太守。”
“喜事,什么喜事?”
“郭司徒共有二女,大人可知?”
云卿心中想起在相府穿堂遇见的那位小姐。
陈宗正道:“长女就是当今的郭贵妃,次女尚未出阁。那日,司徒大人入宫觐见贵妃娘娘,说起二小姐属意太守。恰巧圣上驾临,闻知此事,欣然要玉成这段姻缘,便令我为媒,前来说合这桩姻缘。到时,圣上要亲自赐婚。您以后就和圣上是连襟,是皇亲国戚了。更何况那郭家二小姐生的花容月貌,更兼知书达礼,和大人你真是郎才女貌,这岂不是天赐良缘?那——傅太守,你这是怎么了?”陈宗正惊讶地看着云卿,见他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脸色很苍白。
云卿心中闪现的全是文芝的身影,耳中是那一声声亲切的“云卿哥”,别离时她那泪眼婆娑的样子历历在目。他忙跪在地上道:“不,不……不,我已经定亲了。我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陈宗正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你……,竟有这等事?”他顾不上地上筛作一团的云卿,命下人出去守着,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他扶起地上浑身冰凉的云卿,呷了几口茶,听云卿断断续续地说了他和文芝的事情。
“陈宗正,烦劳您代我上复皇上和郭司徒。我傅云卿辜负了他们一片美意,我配不上郭小姐,太守一职我也不敢当此重任。我一生一世宁愿做一介布衣,也不能辜负文芝。”说完,看着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陈宗正,感觉他似在听,又似没在听。
过了一会,他转过头来,看着云卿,满脸温和的笑容。但那笑容却让云卿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和亲切。只听他言道:“傅太守,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司徒府甚至是皇家的颜面。当然,这是两厢情愿的事,纵然是九五之尊也不好强加于人。你即便推掉这门婚事,也不至于让你做不成太守。你刚才的话有些言重了。老夫这有个请求,望太守你能答应。”
“宗正大人请吩咐。”
陈宗正道:“你用情专一,能在富贵面前矢志不渝,这份节操古君子所罕有,老夫是真心佩服你。不过我还是要多一句嘴,我这完全是为你的前程着想,这可关系到你一生的仕途。荣华富贵和忠贞无二,都只在一念之间。况且放眼朝野内外,谁不是三妻四妾?说不定,那位文芝姑娘也会体谅你的苦衷。”
云卿平静了许多。
陈宗正接着言道:“我是想请求你——这么大的事,好好想想,别急着做决定。到时候你若仍是抱定这个想法,老夫再去皇上和司徒那里周旋,断不会让你吃亏,好不好?”说完看着委顿在地上的云卿,拍了拍他的肩膀,辞别离去了。
云卿渐渐平复了心绪,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他便打定了主意,要去司徒府当面向郭丹解释、致歉。并辞去太守一职。
司徒府的门人见了他很热情,直接将他引入内宅了。云卿知道这些下人已经拿他当未来的姑爷看待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安。他被领进了内书房。书房的书童告诉他,老爷回来的晚,还没睡醒,让他在这里略等一等。
云卿坐下,刚喝下一杯茶,就听见外边一阵欢笑。书童掀开帘子一看,对着云卿笑了笑,便出去了。不多时,进来一位姑娘。云卿一看,不偏不巧,正是那位在穿堂遇见的二小姐。顿时,他心中窘迫万分。只听郭小姐略带羞涩道:“我是来拿几卷书,不想你也在这。”云卿低头道:“郭小姐,是我失礼了。”只听她笑道“这怎么算得上失礼?你我又不是第一次相见,相公为何一直低着头呢”这位郭小姐大方爽朗谈吐倒让云卿有了耳目一新的感觉。他抬起头看那郭小姐,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真的如李宗正所言——美若天仙、艳丽非凡,如盛开的海棠般绚烂。她俏脸微红,笑赧如花地看着云卿。二人聊了几句,云卿方才知道,她名叫“郭颖”。
郭颖问道:“你找我父亲有事?”
“是,我是有话要对司徒大人说。”
“是有关你我的事么?”
云卿低头不语,他手心全是汗,话到嘴边却难以说出口。蓦地,文芝音容笑貌闪现在脑中。他吸了一口气,不再犹疑不决,一五一十的说了自己和文芝的事,又把那天酒宴和郭丹的答对告诉了她。最后,他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愧意,并表示宁可为民,也不愿辜负文芝。
郭颖神情专注地听他说完,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外边窗下的一株兰花上,正有一只蝴蝶在忽高忽低的围绕着花朵翩翩起飞舞。不知过了多久,郭颖道:“我愿和她一起嫁给你,不分大小,只以姐妹相称,你看这样如何?”言毕,她转过头看着云卿。
云卿诧异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