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方止。悟空忙取出丝带,飞快地折了几个蝴蝶。果然,片刻之后,钟离秋便来了。
“怎么回事?你这么急匆匆地叫我。”
悟空:“我折得这么快,当然有急事了。”说着便把头天的见闻向她述说了一遍。听得钟离秋都怔住了,半晌,她问道:“你觉着是因为什么事?”
悟空:“我寻思了半夜,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他做官了,想要退婚。”
钟离秋想了想道:“我不相信云卿会是这种人。”
“我也不愿相信,可除此以外,还会有别的缘故吗?”
“要不,我去问问他吧?”
悟空脸一偏,看着她身后道:“你不用去了,他已经来了。”钟离秋回头一看,果见云卿心事重重地往这边走来。
待他坐下后,悟空直截了当地问道:“昨天我都看到了,你不来,我也想找你。你说吧,怎么回事?”
云卿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开始述说起他这半年来的经历。
半年前,云卿到陇西郡衙报到。可到了才知道,郡中向朝廷举荐的名额正被几个世家大族争的难解难分。几百个人里才能选出两个,左右出不了那几大世族。云卿甚觉无味,眼看去朝廷已是无望,只等着作为孝廉被分派完差使就回家成亲。在定了一个名额后,最后一个名额被最有势力的沈氏和周氏争的委决不下。而两家推荐的子弟一眼望去,便知是纨绔子弟。太守一狠心,决定两家都不要。把包括两家子弟在内的剩余所有孝廉一起抓阄,抓到谁就就举荐谁。太守说这是让上天决定,看天意属谁就举荐谁。这么一来,两家均无话可说。太守将写着几百人的名字的竹片都放进一口大瓮里,把大瓮摆在日坛之上。当着众人的面,恭恭敬敬地行大礼后,抓出一个竹片,看了一眼,高声叫道:“被上天选中的孝廉是——傅云卿!”
云卿懵了。太守见无人应声,又喊了两遍。云卿忙走到坛下,向太守行礼道:“学生傅云卿,参见太守大人。”
太守把他扶起来道:“你被选中,乃是天意。日后为官当忠于职守、爱护百姓,以报苍天之恩。”“学生谨记大人教诲。”
进了都城洛阳后,云卿和全国各郡荐选的几百名孝廉一起入宫觐见天子。云卿本以为能见到天子,就算做不了在京的郎官,好歹也能当一方县令,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哪知从那以后,他每三日去官署里点个卯,其余时间都住在驿馆,整日无所事事,也不见朝廷有什么安排。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有孝廉接到了自己的任命,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三个多月后,就剩下不到两成了。等待的过程很煎熬,他很是焦躁不安。
忽然一天,驿丞来报——司徒府长史来访(后汉以司徒代替丞相。司徒可以依丞相例开衙建府,任命属官处理朝政。长史乃是司徒府最高属官)。云卿很是纳闷——位高权重司徒府长史屈驾来驿馆找自己做什么?他忙出门迎接。待把长史迎进馆舍内,长史坐下后道:“老夫贸然叨扰,先生务请见谅。今晚司徒大人在府中设宴,请先生赏光过府一叙。”云卿惊愕的不敢相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徒郭丹会请自己赴宴。长史道:“怎么,先生有何不便之处?”“不,没有。不知司徒大人为何设宴,都请了什么人?”“司徒大人久慕先生贤名,想结识先生。今晚酒宴只请先生一人。”
“好,我一定赴宴。”虽然心中十分吃惊,但长史已经放下身段,对自己这么客气了,再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了。
晚上,云卿怀着满心的忐忑和疑惑来到庄严雄伟的相府门前,向门吏通报了自己的姓名。门吏进去通报了,不一会,相府管家出来了。他热情的招呼云卿进府。云卿跟着管家绕过仪门,经过依旧繁忙正在当值的六曹衙署,从正厅旁的穿堂进去,走入一个东西向的夹道。云卿踌躇的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过了夹道就意味着进了相府内室了,那样就太过失礼了。管家回头道:“相公不必多虑,只管跟我走就是了。老爷在花园等你呢。”云卿只得跟着他进了内府大门,低着头绕过正室,不敢多看一眼,又拐了好几个弯,才进了花园。管家把他领进一座临水而建的亭子,石桌上已经摆下了一桌酒席。管家道:“相公稍侯,老爷片刻便到。”说完便离去了。
云卿略坐了片刻,便见一位留着长须、精神矍铄的老人走来了。云卿看他形貌举止,便认定他就是郭丹了,忙跪下行礼。郭丹将他扶起,请他入座。郭丹见他局促不安,便让他不必拘谨,问过他籍贯、家人,略聊了几句。云卿渐渐放开了,接着侃侃而谈,谈古论今、对朝政、时局都是直抒胸臆。郭丹眼中渐渐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傅公子才具非凡,前途不可限量。老夫必会向皇上举荐,为朝廷留一栋梁”
云卿拜谢道:“小生出身微末,蒙司徒大人垂爱,定然尽忠社稷、抚恤百姓,以报大人知遇之恩。”郭丹赞许地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二人越说越投机。云卿见郭丹为人爽朗,便少了几分顾忌,二人没了上下分际,更是一见如故,不觉间已月近中天。郭丹看着月色,端起酒杯道:“古往今来啊,这皎皎月光让多少离乡之人思念故土、怀恋妻子。我今虽位列台阁,有妻女傍身,但每当这月悬中天之时,心中必然对故土万分怀恋。唉!这人哪,真是越老越多情——云卿贤侄啊,你一朝离乡,定然对父母妻小十分想念吧?”郭丹说完转头盯着云卿,似在等待什么答案。
云卿醉上心头,没注意这么多,答道:“晚生第一次离乡,自是家人十分想念。五行山下的月光是最美的。想必家人也一定在此时想念我吧。不过小生尚未成婚,哪来的妻小啊。等我回去,我就……”说着已经醉的睡着了。郭丹如释重负地送了一口气,十分高兴地叫来管家,吩咐安排云卿住下,好生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