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我也并不能分辨声音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我恨不能自己立时变成哪怕一只老鼠,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是原地回去,还是待在原地,亦或者继续走,水位开始下降后摆在我面前是三条路。
三分之一的可能。我选择了跟着水流的流向走。
一路上我小心地留下了只有自己知道的标记。跟着水流我找到了很长一段阶梯,刚感觉到还差点一脚踩空。
左手边是墙壁,右手边是悬空的。从我这边的走向是向下的,不知道通往哪里。于是我走得很慢,祁扒皮将我养这么大不容易,不能走成去地府的黄泉路。
石阶的面积很小,坡度很陡,还有很多让你猝不及防的死亡转角,连个栏杆都没,幸而我现在看不见,不然亲眼见到得吓死。
旁边是湿滑的墙壁,偶尔还能摸到藤蔓和苔藓类的植物,由此可见这里偶尔还是有光照的,不是完全封闭的洞穴。
之后不知道具体走了多久,我又摸到一个转折的墙壁,棍子还探到前面是一大片实地。
照理说一个拐角用不着留这么大地方。我觉得有些怪异,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往前摸了摸,又摸到一片墙壁。我将棍子竖起来向上探了探,确定了形状,应该是个洞穴。
我觉得我每次出门都与洞有着不解之缘,不是在进洞的路上就是刚从洞里出来。
我上辈子可能是只穿山甲。
一开始摸到墙壁上有工整的雕凿痕迹我没太注意,人工匠开凿的时候无聊在墙上搞点涂鸦也是情理之中。直到后来当我手指抚过一处石壁时,我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片段。
这个地方,我以前来过。
我做记号一般都是画个吐舌头的三毛,我刚刚摸到了。如果不是我又回到了原来地方,那就是我以前来过这里。但是这个三毛位置在我肩膀处,而我今天作的记号都是在腰腹处……是了,这绝逼是我以前划上去的。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刚刚我还在感叹我总是跟洞过不去,现在看来我是跟那个破庙里的那个奇怪密室还有隧道过不去。居然走那么远,兜兜绕绕还能回到这里,难道有什么缩地千里的机关不成?
可是这一切跟豪风寨有什么关系?一边是驿道旁破庙里的奇怪的墓,一边是靠近边塞大山里的山寨。
不,它们是有关系的,我艰难地在脑海里连线。我都去过,都有做记号,而我会这样是因为……
我的眼前突然感到一阵灼热。似乎面前出现了一堆火把,但是看得仍是不甚清楚。刚刚想事情太入神也没注意听周围的声音,而且现在的位置避无可避。我抬手抹了两下脸,准备先套套话是不是认识的,不认识的再另说。
等我眼睛熟悉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光热,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火海。我下意识想回头逃跑,突然发现自己动都动不了,低头一看,我身体像条咸鱼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整个人悬空被架在城墙上。
我眯眼看去,下方从城墙下直到我目力所能及之处遍布千军万马,他们的铁骑脚下,是耀眼的金黄色火焰。看不清表情,但是我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嗜血的目光,不光是城外的,还有城内的。
我直觉,这不是我一个老实本分的良民该梦到的场景。
我身边没有士兵看守,守城的士兵离我甚远,偶尔眼神对上,对方也是一副恨我入骨的神情,强忍着移开视线。
我搞不懂现在的情况,更搞不懂我胸腔里那快要爆炸的怨愤之情。
夜半时分,本应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双方关系瞬间却犹如绷紧了的弦。
城下有士兵喝醉了晕乎乎去砸城门,城楼上也有人喝醉了将酒坛扔下去瞬间砸死了楼下敲门的士兵。照例,下面应该先是一番唇枪舌战。
对骂中,有人好像是提到了我:
“你们也就颠倒黑白的本事了得,给国君定罪说绑就绑了,亡国不过早晚。”
:“休得胡说,我国国君天潢贵胄,这种人不过是欺上瞒下的罪人,是她给我们国家带来了灾祸。”
对方将领哈哈大笑,言语中带上了血腥气:“是了,这种叛徒就该丢进狼群,死无全身,你们怎么还不将她交出来?我们陛下说了,只要你们将活着的交出来,我们即刻撤兵。”
我身后的大臣气的浑身发抖:“就算她十恶不赦,那也是我们无方之国的先皇,死也要死在我们城中。”
我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幅,生怕两人注意到我这边。
大战一触即发,战火纷飞间,我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之时,我躺在了一条溪水里。日光耀目,我抬手去挡。随即我意识到了什么,摊开了手掌,让阳光丝丝缕缕直直照射到我脸上。
我眼睛复明了。
接下来我花了很多时间走出这里,但都无功而返。我似乎到了一个谷底,这里什么都没有,山高得出奇,谷底也深得出奇,我试着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出去。往上爬了很久,极尽筋疲力尽也没有爬上山顶,往下看谷中分布,也是弯弯绕绕不见尽头,入眼皆是山石树木。
我不得不放弃靠自己人力走出这里,开始找寻别的方法。我既然能毫发无伤来到这里,肯定是有我不知道的玄妙之处的。
至于那个奇怪的梦,我不是没有过推论,但是太脱离现实了,我选择放弃。
所幸的是,我在山谷的一片向阳地发现了一处祭坛。
祭坛底座是一个六边形,四周有四根雕刻着诡异异兽的石柱,台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
我在燕国没听说过这样规格的祭坛。而且鬼怪之说众说纷纭,这处祭坛说不定只是一处古代普通建筑。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正当我准备离开去找别的线索的时候,祭坛上方传来了少爷的声音:
“小红!小红你能听见我声音吗!?”
我惊讶地抬头,眼睛迅速地找寻少爷的身影,但是看了一圈除了山石杂草,什么都没有。
我忍住了尖叫的欲望,亦没有敢做出回应。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我知道你现在又饿又害怕,你听我说,你现在在一个叫封魔谷的地方,入夜之前你必须出来,我没办法进去,你要自救。”
我远眺看了看西斜的日头,脑海里闪过了人生的走马灯。
继而少爷那边开始读起了一连串经文,当我以为他要亲自念经超度我了,他不紧不慢地道:“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我:嗯……嗯???
他补充:“出来的方法就在你嘴里,赶紧背吧。”
我有种被下套的感觉:“就不能你读一句我跟着读一句?!你在哪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少爷:“这个地方解释起来太复杂,口诀必须由里面的人自己连贯的说出才有效力,我再给你读两遍,赶紧地我要去吃饭了。”
我一愣,继而暴怒:“你还有没有人性!吃饭能有我命重要?!”
少爷不理我继续念经。
等我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在日落前背出来,少爷又让我去祭坛上念。
我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感到自己身体一轻,晕眩了一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回到了之前的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我后背都是冷汗,刚刚的经历像是一场梦一般,少爷的声音也仿佛是我臆想出来的,但是我脑海里熟稔但又不知其义的小段经文又在提醒我那段记忆的真实,或许只有找到少爷才能知道真相。
正当我坐在地上独自进行心理挣扎的时候,周围星星点点地出现了很多类似萤火虫的光点。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这些光点已经由近及远地,缓慢而又庞大地将自己原本的面目铺展在我面前。先是离我最近的一堆光点,它们连成了一个人的形状,然后那个似人非人的生物实体就凭空出现在了我眼前。
仿佛是一个信号,这一个之后,荧光不断闪烁,漫山遍野的“人”们就出现在了我眼前。
有“人”正在行走,有人正在交谈,有小摊贩在吆喝,有少女正在街边挑拣货物……
离我最近的那个“人”使劲地想凑到我身边,结果我屁股底下的祭坛突然弹出的一圈蓝色光罩,两者相撞发出“嘭”的一声后,祭坛的禁制将他挡在据我两米远的地方。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随着周围光点越聚越多,周围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
就像是寻常人居住的城镇一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卖货郎有往来不绝的人群。但是他们身上穿的不是我所知的任何一国的服饰,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没有脸,在脸的地方是一片完整的皮肤连着头发和脖颈。
等我眼睛适应了环境,我观察到在光点群聚的地方,他们是行走的,在光点疏散的地方,他们是用四肢在地上爬行。非常不巧,我周围是一片黑暗,而且他们似乎发现了我的存在,有几只以为自己是蜘蛛侠,已经趴在了将我和他们隔开的蓝色禁制上。
自己作的死,心累,不说。
我以为我此生结局就是和这群玩意相爱相杀之后,突然我后方有人越过了禁制。
来人穿着斗篷,迅速地穿过了光罩蹲在了我面前。未等我惊叫出声,我的嘴就被捂住,手也被人握住,虎口上覆上了一根拇指,轻轻揉捏。
来人低头附在我耳边:“跟我走,别出声。”
继而我被兜头盖了件斗篷,拉出了那个祭坛。
就在我被拉出祭坛的那瞬间,光罩自上而下地支离破碎,周围一群似人非人的东西蜂拥而上。
路上有想追过来的,都还未碰到我衣角就碎成荧光散在了黑夜里。
途中我想拽回奔跑中飞扬的斗篷衣角,触手的一瞬间我就发现了不对劲,捻了捻发现隔层里缝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符纸……
我抬头看了看正拽着我飞奔之人的侧脸,心里一万只草泥马争相竟跑,我第一次希望自己是在做梦,这怎么突然好好的古风就变玄幻了?
那人带着我七拐八拐之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好不容易停下来我以为可以休息的时候,他又低头在我耳边丢下一句:
“慢慢走,浅呼吸,别被发现了。”
很想气喘如牛的我:……
你他妈让一个饿极了的人面对满汉全席细嚼慢咽?
四周都是看不清脸的怪物,个个奇装异服的,我们两个穿着斗篷遮着脸的倒也不算显眼。只是我感觉我帽檐下的脸已经被憋的抽搐了,却还是依照他说的慢慢呼吸,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之后跟着他穿过了几个巷子后都未发现先前那一拨人,我不禁松了口气,脑子也活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