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没想到老夫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老夫人会直接将矛头指向苏洛宁,当即乱了阵脚。她先前只想着老夫人不喜欢她,因为她只是一个妾室,但是苏洛宁好歹也是镇国将军府的孙女,老夫人断然不会不顾孙女安危的。
可是现在老夫人却一上来就将事情直指苏洛宁,老夫人可以对苏洛宁不管不顾,可是她不行啊,她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替苏洛宁谋个好前程,若是苏洛宁在镇国将军府里就被发落了,那她可就什么指望都没了。
“老夫人言重了,苏洛宁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什么的都做不了的。”许氏连忙求情,言语中似乎也失了方才的稳重,苏洛语想,看来她是真的将苏洛宁看得比她自己都要重要。
“哦?她没做,你也没做,难不成这个府里还有人替你们做了?这我就不明白了,是哪个贼人如此不长心眼,竟然分不清我镇国将军府的尊卑,不顾身家性命,竟然任凭你使唤!”老夫人说的什么,在场的都心知肚明,许氏母女也一定清楚,但是老夫人不明说,没有人敢私自接话,许氏母女更不会主动说出画像之事。
“还请老夫人明示,贱妾真的没有做过一丝一毫有辱镇国将军府门楣的事!”许氏跪在地上哭喊。
老夫人不屑地看了许氏一眼,“的确,你没做过有辱镇国将军府门楣的事情,因为你知道你们现在还要依靠着镇国将军府,若镇国将军府没了,你们也就没了容身之地!所以说啊,你的眼里,心里永远就只有你自己的荣华富贵,镇国将军府真是白养了你们母女这么多年!
苏洛语看着老夫人不怒而威的样子,心想许氏这次无论如何辩解,都得不到老夫人的理解和相信了,事实摆在眼前,老夫人只是不愿意说破罢了,其实苏洛语很想这个时候将事情挑明了,想看看许氏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老夫人没说,都知道老夫人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其他人也就不敢妄动了。
“苏洛宁,你可知你是何身份?”老夫人突然话锋一转,开始询问苏洛宁。
“回老夫人的话,洛宁知道,洛宁只是府里的庶女。”苏洛宁唯诺地开口,那模样真真是惹人怜惜。
“你既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又要做出不知身份的事情?还记得那日我让你去祠堂罚跪时候说的话吗?想必你是不记得了,否则你如今也不会跪在我面前。”老夫人甚至都不愿意多说一句,原本她从前的话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是她们母女不懂事,妄想一步登天,人心一旦有了非分之想,再多说也无益。
“许氏,你呢,你如今在府里又是个什么地位?”老夫人又问。
“回老夫人,贱妾如今只是将军的侍妾。”许氏的话里还带着颤抖的声音。
“哦,你们都知道啊,一个侍妾一个庶女,放在外面还能沾着镇国将军府的光,享受着高人一等的待遇。那我再问你们一句,若是府里有难,必须有人站出来受罚,你们说说,我是让夫人嫡女世子出去呢,还是让你们出去?”老夫人一句一句问道,许氏和苏洛宁的心里更加没底了。
“回老夫人,夫人身份尊贵,哪里能亲自受罚,自然是贱妾在先了。”许氏硬着头皮回答。
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是啊,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嫡庶尊卑有别,主奴尊卑有别,主子做得好了是主子的荣耀,主子做错了可就是奴才的过错了,许氏,你说是吧。”
“老夫人说得是,贱妾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我话不多说,如今府里遭了祸事,查明真相自然是要的,但是真相只是自己知道就好,说给外人听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老夫人的话越说越远,许氏一开始还怀疑是画像之事泄露,但此刻又想不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难道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必须让人出来顶罪不成?
越是这样,许氏心里就越担心,要真是画像之事老夫人为何不说,她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了,但是如今看来又不像,许氏越发摸不透了,只得更加小心翼翼。
这时候林总管上前,向老夫人回禀,“启禀老夫人,话我都一一传下去了,各院的门我都派专人看守,府里的正侧门也安顿好了,没有老夫人的命令,谁都无法进出,另外其他一应下人也已经全部在厅外候着了,等着老夫人吩咐。”
老夫人点点头,这时候许氏应该还没来得及安排后续的事情,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这才没有直接说出找她来的实情。
“很好,就按我方才说的去办,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各院的人用过早膳后,便到正厅来吧,我有要事宣布。”老夫人说完准备起身离去,一旁的嬷嬷赶紧跟上。
将军和夫人虽然心存疑虑,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许氏做了什么事老夫人心里一清二楚,老夫人这么做也一定有她的理由,所以待老夫人起身后,他们也跟着起身准备离开。
没想到他们没说什么,反倒是许氏还不乐意了,许氏想着把她叫过来却什么都没说,这让她心里很是不安,连忙跪迎上去,问道:“老夫人,贱妾到底犯了什么错,让老夫人如此责骂?”
老夫人停下了脚步,背对着许氏,“哦,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你犯了什么错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今天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老夫人又挥了挥手,“来人,将许氏送去祠堂罚跪思过,派人专门看守,任何人都不得探视,另外宁安院所有贴身伺候的许氏的下人一律罚到杂役院,全给我好好看着。”
“至于苏洛宁,你好歹是镇国将军府的小姐,就禁足在宁安院,由我身边的一个嬷嬷两个丫鬟伺候起居就行了,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到宁安院去见苏洛宁。”
老夫人的话音刚落,许氏就瘫倒在地,老夫人的惩罚来得太过突然,许氏甚至都没有反应的机会,苏洛宁则一边扶着许氏的身子,一边向老夫人求饶,可是老夫人又哪里会听呢,只转身对她们说:“我曾经说过,若是你们知道分寸,我会让将军在帝都替苏洛宁寻个好人家,断不会让你们母女受委屈,可是如今,是你们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就怨不得我了,我肯留你们一条命,是因为我还需向族里交代,像整个镇国将军府交代,不是因为舍不得杀你们。”
正厅的门咯吱一声全部打开,厅内烛火通明,炭盆里的热炭烧得正旺,此时冬夜里一阵冷风灌进来,好不容易暖着的正厅一下子就被寒风给灌满了,连苏洛语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人连忙上前,将还跪坐在地上的许氏拖走,苏洛宁也被下人带回了宁安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对着众人说了句“散了吧。”便拄着拐杖离开。
苏洛语这才明白,原来老夫人一直不肯说出许氏偷换画像之事,却又字字句句里道出要严惩许氏的意思,是想让许氏担惊受怕,扰乱她的心思,让她的情绪渐至崩溃。都说忙中出错,想必老夫人应该是想给许氏来个措手不及,现下将许氏关在祠堂,与世隔绝,就算许氏想使什么手段,也无从下手了。
而且苏洛语猜测,老夫人不说明真相的最重要一点原因是,族里的人一个都还没到,现在只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在这里,画像之事光镇国将军府的人自己解决还不算,得还需有外人在场,这样皇上查问起来,镇国将军府才能自证清白。而且老夫人曾说过要亲自去宗庙请罪,所以就必须要有族里的人来主事,若是现在就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岂不是让许氏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苏洛语想,今夜镇国将军府一定是个不眠夜吧,许氏自是不必说,老夫人并没有直言许氏受罚的原因,若是许氏自己这个时候坐不住了,自然会自乱阵脚,露出破绽,但是若是许氏什么都不做,就完全失去了救出自己的机会,所以,即便她被关在祠堂,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做点什么。
而老夫人心里也不好过吧,好端端的镇国将军府,年前还是何等荣光,如今却自身难保,弄不好一把年纪了,还不能善终,无颜见苏家的列祖列宗,老夫人心里装着事,也要安排明日族里的事,自然睡不安稳。
苏洛宁被人送到宁安院内,刚一进院门,门外的奴才就将院门落锁了,听着铜锁铜链碰撞的声音,苏洛宁忍不住回头,眼泪无法控制地流淌,夜风卷起地上的残叶,只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苏洛宁竟然觉得宁安院内荒寂了许多,竟有着掩藏不住的悲戚和凄凉。
现在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姨娘被押去了祠堂,平日里伺候的下人也都不在了,老夫人身边的人,她又怎敢随意使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