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不是温雪来临风殿找我,恰巧我不在,瑛姑又说我带着小芙出去了,那么我今天一定会迷路到晚膳,瑛姑准备好了锅子和烤肉,迟迟等不到我,她一定会说:“我的娘娘丢了,我这是死罪啊!”
不对,不用等到那会,现在她已经开始自找死罪了。
“哎呀,我的娘娘啊,您下次别再瞎走了。”我和温雪一边下棋,一边听瑛姑的唠叨,我的黑子已经快被吃光了,温雪聪明得很,那棋下的,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娘娘,奴婢说了,那宫里有些地方是女人不能去的,你是不是去了......唉,我说娘娘啊,且不说女人,您这是待宠之身,若真是见着那些东西!奴婢就给您陪葬去!”
我还真没见过她说的那些东西,但是她越说,我越想知道。
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瑛姑,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哎哟,我的娘娘啊,您怎么还问呢?”
“那瑛姑,你怎么还说呢?”这盘棋我下输了,我嘟嘴看着瑛姑。她总是摆出一张焦急的脸,眉头皱着,倒像是......一个娘亲?
“瑛姑说的,是那些公公吧。”温雪小声说道,声音轻轻的,带着笑意。
“婉娘娘,您怎么能说出来呢?”瑛姑更加着急了。“那些都还是不干净的东西,你们都是......我说两位娘娘啊......”
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道是什么呢,不就是阉太监的地方吗,我早就听说书先生说过了,那十岁的小孩,一刀切掉,拿个盒子把那玩意装着,说是传家宝。真不知道怎么传家,那放久了,不成肉干?
“瑛姑,我真没去,我就见着了一个......”说到这里,我才想起今天那个奇怪的人,我还说要告他御状去呢,回到临风殿,竟将这件事忘记了。
“您还见着一个?我的娘娘啊......”瑛姑现在,欲哭无泪。
“我今儿见着一个奇怪的人,我觉着是刺客,我要去皇上那里揭发他。”
“......”
一片岑寂。
后来,在温雪和瑛姑的阻拦之下,我决定今天不去告状了,至于什么时候去呢,那就等明天吧。
和温雪约莫下了三盘棋,我每盘都输掉了,输多了就觉着无趣得很,眼瞅着也到了晚膳的时候,我便叫瑛姑将今天的锅子端上来,一起来的还有去骨鸡爪和水晶皮儿包子,烤肉和鸡蛋羹倒是没了,瑛姑说怕我积食,毕竟今晚皇上有一半的可能性,来我这里过夜。
唔,还有些许紧张呢。
温雪因近几日有些火重的缘故,没同我一起吃那羊肉锅子,晚膳一上来,她便乘步辇走了。我叫瑛姑去送送她,她打算自己安安静静地吃这顿饭。
因无其他人的缘故,我让小芙同我一起吃,还把锅子搬到了院子里,起先她不肯,在我的百般劝阻,威逼利诱之下,僵直地坐了下来。我又叫她备了另一双碗筷,等瑛姑回来,我们三人一起吃。
吃锅子嘛,就要好多人一起。
炭火越烧越旺,不一会儿,锅子就咕噜咕噜冒起泡来,我赶紧夹起几块羊肉涮进去,那羊肉切得极薄,只涮一下就卷了起来,蘸着蘸料。
人间美味。
瑛姑还没回来,我猜她定是将温雪一路送到了长秀殿,顺道给温雪说:“婉娘娘,您和我家娘娘交好,可要劝她,别再乱跑啊。”
可惜这次,我猜错了。
她领了个人回来。
她领了个男人回来。
她把我今天见着的那个男人领了回来。
那男人着玄色长袍,袖口绣着金龙,当他一进临风殿,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我那块羊肉刚刚送进嘴里,嚼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小芙呢,则赶紧起身,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我嘴里叼着肉,和他四目相对。
“朕来娶你了。”他倒是不介意我嘴里的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次,我是真的吓傻了。
今天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原来......原来就是当今圣上!以前听温雪讲起他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这晏珥应当是长着砍刀一般的眉毛,大胡子大嘴,目露凶光,一声怒吼,天下震动。而眼前这个男子,剑眉星目,眼里透着一股儒雅,白白净净的像个书生,我怎么都无法将他和六年平五国的晏珥联系在一起。
“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同谨娘娘聊会天。”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赶紧撤离现场,此刻,小院里,仅两人一锅,一鸡爪一包子也。
那肉叼久了,唾液就容易流出来,不管了,我动了动牙齿,将那块羊肉,嚼了嚼,咽了下去。
唔,有些凉了,没有刚才好吃。
吃完这块肉,我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准备给这皇上下跪,谁料他却笑道:“不必了,随我进屋吧。”
“可是这鸡爪......我还没吃呢。”我盯着那一盘鸡爪,依依不舍。
“那你把他们端进屋子吧。”
不过端进屋子又如何呢?我现在怎么也吃不下这些东西。他同我相对坐在案前,他眼里还有着藏不住的笑意,我替他沏了一壶茶。他拿起茶杯,笑道:“朕怎么知道,你这茶没有下毒?”
我此刻低着头,他一问,我便抬眸看他:“臣妾......臣妾不敢。”
“今儿你同朕吵嘴的时候,不什么都敢吗?”他拿起那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茶汤。
我憋红了脸,不知说什么是好。
“你看,朕说到做到,今晚,朕就是来娶娘娘的。”他声音渐渐压低,到最后,还带着一丝暧昧的气声。
我发誓,我一直都是一个没什么情绪的人,没想到今日遇见了晏珥,可能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心跳越来越快,我低头,尽量不让他看见我涨红的脸,也尽量将这“侍寝”时间延后,没准我就这样同他对坐着,可以坐到他去上朝呢。
可是并没有,他见我不动,竟伸手来解我的衣衫。
虽然我不解男女之情,但是男女之事我还是知道的,那茶肆里的莲花落就常唱着,赵家公子半夜爬墙和李家姑娘幽会,二人......还有窑子里,我也见着了好多次呢。
可是,可是,可是我不想成为主角。
“皇上!”我突然抓住了他那只解我衣衫的手。并抬头同他对视,他明显愣住了一下,转而又笑了起来:“怎么,你要先替朕宽衣?”
“不是,我......”我想拒绝,却不知如何拒绝,可我到底说什么呢,我说......
“皇上,咱们去床边坐吧,那里暖和。”
于是,我同他在床边坐下下来,一动不动。
唉,真真是不知道说点什么,今晚,实在是过得太漫长了。
“皇上......”我低声道,想找点话题。“我以前听说书先生说,新婚夜,要喝合衾酒。”
他挑眉,又笑了起来:“你还喜欢去听书?”
咦,重点是这个么?“瑶歌虽不是皇上的结发妻,但是皇上却是瑶歌的丈夫,所以皇上可否允了瑶歌?”
“朕今日来得匆忙,这院儿里的人都被遣散了,我明日补偿你,可好?”
“那行吧,那皇上......咱们来下棋吧。”
唉,晏珥的棋下得比温雪还好,每一盘我都迅速败北,下了五盘,输了五盘。
下完棋,已是深夜,本来还想再找点事情来做,可我却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我坐在棋盘旁,闭着眼睛,一下子,就到了早上。
晏珥已经去早朝了,我见我衣衫还穿在身上,鞋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心想昨晚难道什么都没发生吗?瑛姑送来茶水漱口的时候,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笑,她一边利落地整理屋子,一边道:“我的娘娘,已经不是小丫头了。”
“哎呀,瑛姑,没有没有。”我伸了个懒腰,又躺在了床上。满脑子都是昨夜发生的事,按理说,我昨晚挺不合规矩的,但是他反倒没生气,还允诺今夜来和我喝合衾酒?难道我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算了,不想了,再睡一个钟头吧。
后来,谨妃见皇上不下跪还吃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连着那偏殿的顾才人,都来得越来越频繁了,她平日里着得简,我叫瑛姑送了她好些首饰,她连连下跪,道:“臣妾甘唯谨娘娘当牛做马。”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赶紧叫她起来:“别,我这真就是戴不完,然后这些玩意我瞅着合你气质,别马首是瞻了,我当不起,当不起。”
可她不听我的,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待我说要去睡会觉,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