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在华盛顿挣了好多钱,布默施密特先生心花怒放。弗莱迪不再说让他提防加布尔先生的话。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几百万人愿意花五角钱来看活生生的火星人,他们驱车数百英里只是为了看上一眼。长长的队伍快速向前移动,一把把五角硬币丢进了钱箱。马戏团在一个地方可以停留几个月,让布默施密特先生提防加布尔先生,就等于让他不要挣那么多钱。布默先生只会哈哈大笑。
“反正,”有一天,弗莱迪对里欧说,“这种情况我还是不大喜欢。什么事只要跟加布尔发生关系,总是麻烦不断。”
“你的意思是,加布尔这个人很麻烦,”狮子说,“老加布尔知道怎么做对他有好处;他不会惹是生非的,只要有钞票进来就不会。”
“我知道,”弗莱迪说,“可是,我对他不大信任。心里总觉得这火星人生意不大对劲。要是他们没有合伙就好了。”
“哦,天哪!”里欧不安地说,“老板靠他的马戏团根本挣不到多少钱。今年夏天他好不容易弄到个发财的机会,你却想来砸他的锅,仅仅因为你不喜欢加布尔。别去打扰那个穷老头,好吗?”
“哎呀,别为他哭穷,”弗莱迪说,“布默先生的日子一直过得不错。而你是知道的,比起挣钱来,他更关心的是他的动物们是否过的高兴、过得快活。哦,好啦,我什么也不会对他说。但是,只要加布尔留在这儿,就要当心出现麻烦,就这么回事。”
但是,麻烦没有出现,反正一段时间里没有。佩珀康太太三次想从火星人嘴里打听到一点儿关于他们星球的情况,但每次谈话都不知怎的转到了诗歌方面。等谈话结束的时候,老太太在念诗,火星人在睡觉。因此,本大叔决定打道回府,继续为飞船的下一次飞行作准备。
“一块儿走吗?”他问弗莱迪。
弗莱迪回答说不,说他和金克斯要留在马戏团。“我觉得,我有办法找到跟火星人说话的机会,”他说,“你先走吧。我再待个把礼拜。我们也许能打听到一点儿你需要的情况。”
“大气层的情况。”本大叔说。
“没错,我想搞清火星上的空气情况,”弗莱迪说,“不过,我们呼吸火星上的空气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这几个火星人呼吸着我们的空气,不是也挺适应的吗?”
就这样,弗莱迪、金克斯和佩珀康太太留在马戏团,跟着马戏团一路北上。但是,他们运气不佳,最终也没能从火星人那里了解到任何情况。显而易见,有人已经警告过火星人,让火星人不要跟他们说话。加布尔先生已经犯不着把他们赶开——只要猪儿或猫儿走近那辆马车,火星人就会转过身去,一句话也不肯说。
布默施密特先生急着去中心镇,因此马戏团一直走到天黑,然后立即宿营,一大早又把动物们叫起来上路。大多数动物一叫就能起床:他们在中心镇有好多朋友,都急着去那里。耽误时间的通常是安德鲁,这河马睡得很死,他身躯大,皮又厚,叫醒他不那么容易。你可以拿棍棒打他,戳他,甚至朝天鸣枪,用铲子敲他的头部,他照样不停地打鼾。布默施密特先生发现,唤醒他最简单的办法是在他的肚皮上跳上跳下。几分钟后,他会醒过来,想吃早饭。这种办法使他觉得肚子很饿,“给我一种饿得慌的感觉。”他说。
有一天晚上,天快要黑下来时,弗莱迪披一件雨衣,戴一顶从比尔·旺克斯那儿借来的毡帽,走到火星人的笼子跟前。加布尔先生到帐篷吃晚饭去了。火星人已经吃过晚饭,穿着红色的小睡衣准备上床睡觉。弗莱迪注意到,他们仍然戴着红手套,甚至穿着红鞋子。
“晚上好,先生们!”弗莱迪开始打招呼,“我代表美国移民局来向你们问话。听说,你们未经许可就进入这个国家,而且没有护照。要知道,这可是严重的违法行为,我们可以把你们驱逐出境,遣送回国。然而,本国政府无意给你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事情也许可以作出妥善安排。你们愿意回答几个问题吗?”
一时间,几个火星人挤成一团,然后,那个名叫斯姆格赫克的火星人走到笼子前面。这是弗莱迪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他们。但是,他是等到天黑才来拜访他们的,生怕被他们识破自己的伪装,因此实际上也没看清多少东西。
那火星人说:“你应当去找我们的经理加布尔先生。当然,我们也很愿意回答你的问题。我们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弗莱迪凭他当侦探的经验知道,总是声称自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人,通常隐瞒着好多东西。但是,他眼下想知道的是火星上的情况,于是他说:“那好吧,我去问加布尔先生。不过,我既然来了,你们也不会在乎告诉我一两件事情——我的意思是,这些是我的私人问题,跟移民没有关系。我只是感到好奇,想知道一点儿你们那颗美丽的星球上的生活情况。”
斯姆格赫克说,那里的生活其实跟地球上也差不多:他们住着同样的房子——只是小一点儿,这是当然的——吃着同样的食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弗莱迪又问了一两个问题,接着觉得那火星人的回答不大对劲。火星上的生活并不完全像——也不可能完全像——地球上的生活。他从看过的书里得知,火星上的空气要比地球上的稀薄很多,地球上一百五十磅重的人在火星上只重大约六十磅,火星上的一年差不多有七百天长。这还仅仅只是其中的几个差别而已。而斯姆格赫克所说的,则更像是地球上的生活。所以这时候,弗莱迪说:“火星离太阳比地球离太阳近得多,因此你们那儿的气候肯定比我们这儿的热得多。”
“没错,”火星人说,“但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热。晚上还是挺凉快的,即使是在最热的日子里。”
弗莱迪这时候觉得心满意足了,他已经了解到自己想要了解的一切。但是,更大程度上是出于好奇心,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在你们的火星语里,你们的星球肯定不是叫做火星。愿不愿意告诉我,你们叫它什么?”
“非常愿意,我亲爱的朋友,非常愿意,”斯姆格赫克说,“我们把它叫做——我还是把这名字拼出来吧:S-m-b-l-y-f,翻译过来就是斯姆布尔夫。”
“啊,没错,”弗莱迪说,“我想,那个y不发音吧?你不会是在骗人,对吗?”
“我跟你一样不在骗人,”他回答说,“要知道,火星语里也有个‘猪’字,拼成P-l-i-k-g,l和k都不发音,念作oink-oink,翻译出来就是‘翁克-翁克’。很生动,是不是?不过,我不知道你们那位佩珀康太太能不能找出个押韵的字。”
弗莱迪心里转念,原来那个火星人已经知道他是谁。哎呀,那又怎么样?“哦,不清楚,”他说,“不过,她干吗要去找呢?
没有任何意义,
去找跟“翁克”押韵的字。
火星人打了个寒噤。“别说下去了,”他连忙说,“别说下去了。我们已经听过一万句这种东西!先生,我们和你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们快受不了了。”
弗莱迪朝他咧嘴一笑:“我去转告她,就说你们还想听一遍那首关于宇宙的诗。”说着,他点了点头,连忙走开了。后面传来那火星人苦苦哀求的声音,让他不要去叫佩珀康太太。
他当然没有去叫佩珀康太太。吃完晚饭以后,他马上把佩珀康太太和金克斯叫到一边。“这些家伙不是火星人,”他说,“他对我说的话都证明,他对火星上的情况一无所知。比如,我说火星上一定很热,因为火星比我们离太阳近,他说没错,是这样的。但事实上,火星离太阳要比我们远得多,因此要冷得多。他说,空气和我们这儿的空气一个样,实际上不是,我们不能呼吸那种空气。哦,还有好多呢。我说,火星有四个月亮,他说是的,实际上只有两个。我告诉你们吧,那些火星人是冒牌货。”
“我不觉得意外,”佩珀康太太说,“在大多数情况下,什么事只要跟赫比·加布尔发生关系,就变味了。可是,既然他们不是火星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弗莱迪摇了摇头。金克斯说:“要知道,反正他们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很熟悉。不过,我也拿不准。”他咧嘴一笑,“但愿我能逮住其中一个,哪怕只有几分钟时间。我很快就能搞个水落石出。”
“嗯,这事儿我们不能告诉布默先生,”弗莱迪说,“他只要知道他们是假火星人,马上会把他们逐出马戏团。哎呀,全国——没错,还有全世界——的人都听说了他们,都希望来看上一眼。要是这些火星人离开了马戏团,你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一半人会为布默先生的上当受骗笑歪嘴巴,另一半人会对他很生气,是他在大家中间刮起了一股火星热。他们再也不会去看他的演出。天哪,我想,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装做认为他们是真家伙,等候出现转机。我们回家以后,或许哪一位能想出个办法来。”
他们就这样把这件事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