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边飘起雪花。李国普在庭院里打拳，一招一式尽显老态，仆人笑呵呵的走来，递上火炉：“老爷英雄不减当年，可喜可贺。”
奉承话听多了，总想听点不一样的，李国普不免训斥道：“油嘴滑舌，聒噪不安，老爷我还需要你奉承？”
仆人闹了个大红脸却不以为意，想然早已习惯自己家老爷的做派，照旧恭敬的说道：“礼部左侍郎周道登大人前来拜访老爷。”
“引到书房，我去换身衣物。”说完抱着火炉斯文的走回房内。
周道登在书房左右逐步，为了避免露怯，还是强压住自己内心不安，勉强坐在椅子上品茶。这一等足有半个时辰，茶水续了又续，李国普才姗姗来迟。
两人坐定谁也不肯先开口，茶又续上一遍，周道登再也忍耐不住，坐到李国普近一点位置说道：“李阁老，公公不日就要抵达京城，交代你的事情还没有落实到位，到时候看你如何向公公交待。”
屋内没有回音，嘴唇碰着茶碗，跑进嘴里的茶叶咀嚼两下缓缓吐出，旁边自有侍女换碗沏茶。周道登自是希望李国普能屏退左右再做谈话，但李国普已经没有往日的畏惧。
咂巴着嘴，一连打了三个哈欠：“来就来吧，司礼监换太监是很平常的事情，让曹公公小心，不要中途被换了，晚节不保。”
“你敢...”
“没什么不敢的，皇上让司礼监批了来宗道的折子，看来是不希望将此事扩大；行刑的人是锦衣卫，厂卫一家，有罪的人来日脱罪也不是不可能。今日，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李国普悠哉的说道。
周道登明白，如今皇上的态度转变，已经不能再吓到李国普，他想不明白，皇上的态度为何转变的如此之快，仅仅是一夕之间，让他们感觉又回到天启朝满是黑暗的年间。
“下官会如实向曹公公禀报李阁老的态度，李阁老也不要太得意，皇上今日查访火器局，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你们头上。”周道登自知留在这里不再会有什么作为摔门而出。
周道登留下的话语，李国普知道有多大分量，间接害死先帝太子的罪名谁也承担不了。这件事奇怪就奇怪在没有多少人知道内情，李国普是阉党不假，可那也只是谄媚献出金银从魏忠贤那换来的官职，远远不是阉党核心人员。
再也坐不下去，李国普急匆匆赶去施鳯来的府上。他不相信施鳯来真的告老还乡，真金白银出去，不能翻两倍回来，如何对得起自己这一番折腾。
离老远看到施府门前车马如龙，络绎不绝。李国普的马夫亮了牌子，让前面的人让出一条道才缓慢的移过去，赶到时发现张瑞图提前到来。
“喝茶好一会了，现在就等李阁老了。”张瑞图起身让了一个位子。
施鳯来亲自给李国普倒茶：“普天之下，都是说我们三个是魏忠贤的爪牙。只有我们自己清楚，无非就是花些钱，买一个和自己配得上官职。黄立极时运不济，先走一步，承蒙皇上圣明，放过咱们三个，但老夫还是想回平湖老家享太平日子。”仆人送来暖炉给李国普，施鳯来停顿了一下，仆人走后接着说道：“或许日后不会再有太平日子享福。”
“皇上的转变是好还是坏？”张瑞图不解的问道。
“还是先听听李大人带来什么消息。”施鳯来打了个太极转到李国普这边。
“曹化淳快要进京了，另外今日皇上查访火器局想必大家都已知晓，其他的没有了。”李国普说道。
“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曹化淳代表什么大家都了解，至于火器局只能问先帝或者魏忠贤了。至于皇上的转变，对国家好，对官员坏，对百姓好，对士绅坏。希望皇上只是随口一说，不会真的想要实行，你们切记不要让皇上尝到甜头。”
何鳯来分析的相当透彻，但等同于什么都没说。在座的都是老狐狸，很快就明晓其中的道理，心里互道一声狡猾，便要做鸟兽散。临走前，何鳯来向他们两个做最后的忠告：“不要做出头鸟。”
杨荣走在去骆府的路上，巷尾的胡同跑来一条大黑狗冲着他龇牙咧嘴，杨荣抄起石头砸过去，大黑狗吃痛一瘸一拐的跑远了。
杨荣哈哈大笑，一把搂过旁边木讷的王承恩说道：“我小时候偷果子吃，没少爬狗洞。”
王承恩很不适应，讪讪的赔笑，好在前面就是骆府，一路小跑的前去禀报，暂时摆脱发神经的杨荣。这时跑掉的大黑狗又跑回来冲着杨荣狂吠不止，杨荣大怒，看来刚才是装的，再次拿起石头却怎么也吓不走，自己反而被大黑狗的气势吓住，反过来大黑狗开始追着杨荣满街大跑。恰逢骆养性出来接驾，慌忙接应。
杨荣吩咐骆养性找了间密室开始密谈：“朕知道，大明的边境有很多的走私商人，上至朝廷官员，下至贩夫走卒，都能从中得利，以前的皇上不知道或者不在乎，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朕知道了就不能放过。”
杨荣抽出地图，在图上随意画了个圆：“此行派你去边境，别贪多，就在山海关附近转悠，沿途过往的大商队除了向他们征税以外，要调查清楚他们的商行背景、经商路线以及主营业务，登记造册，一定要详细拿回来供我查阅。”
骆养性很是不解，单纯的为了银子，只要皇上支会一声，自己搬个凳子坐在城门口照样能把银子收上来，有必要天寒地冻的跑那么远吗？
“今夜连夜出发，你这次任务是50万两，年底之前回来，怎么收，以什么名目收朕不管，记住只准收大商户的。”杨荣认真的说道。
从骆养性府里出来，地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杨荣怎么也放不下心，把骆养性放出京城扰民怎么办？用着无上的权利作恶又怎么办？这是事业起步的第一桶金，无论如何也要进行下去。
看看跟随在身后的王承恩顿时打定主意：“王承恩，你带几个东厂的人追上出城的骆养性，跟他一起去山海关收税，只要不扰民随他去，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汇报。”
“皇上的安危？”
“有神卫使。”
“奴婢接旨。”
不远的地方，青龙驱逐一只始终追踪杨荣的大黑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