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强告诉杨荣,西城井法胡同打铁铺,有一位叫做吴东进的人。书生模样,面白无须,脖子上有一颗痣,很好辨认。
吴东进曾经是魏忠贤情报网中最重要的几个头目之一,以前在被魏忠贤安排在南直隶,天启六年他的直属上司魏朝钦亲自去南直隶把他请到京城,负责京城的情报工作。
当务之急是联络上骆养性,有一批教授火器使用方法的工匠在辽东大营,去晚了估计就被辽东守将派出去当普通小兵上战场了,这样的亏损杨荣不愿意看到。
当下,每一个会使用火器技术的匠人都是无价之宝,不只是在战场上,利用好了,他们或许能成为中华文明最后的守护者。
杨荣嘱咐锦衣卫好吃好喝的照看两位犯人,等他们指挥使大人回来就会释放出狱,说完杨荣和万强一起向西城奔去。
整个京城已经被东厂和锦衣卫搞乱,他们打着寻找皇上的名义,砸开沿街每一家商铺进去搜索,随便找个理由开天价罚单或者索要现银;甚至极个别非常缺德的锦衣卫,跑到青楼找老鸨索要贿赂;更狠的直接跑到赌坊一把火烧掉自己的债务。本着公事私事一起办的原则,每个人都殚思竭虑,竭尽所能。
杨荣感觉这次是自身离战争最近的一次,虽然没有战争之实,但是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犹如世界末日一般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口。街上行人退避,战马嘶鸣,每一个人每一个瞬间都有可能人头落地。
“这次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杨荣自言自语道。
万强悄悄拉了一下杨荣,让杨荣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边看还边解释道:“公子,那是东城兵马司的人,在和锦衣卫对峙。可能是锦衣卫要进入东城兵马司管辖的住宅区搜查,东城兵马司不让进去。”
杨荣不方便露出身份,让万强传皇上口谕:“责令锦衣卫不准进入住宅区打扰百姓,责令东城兵马司一定要履行职责守护好自己的辖区,并派人通知其他兵马司皇上的口谕。”
万强得令而去,杨荣待在原地等万强回来好继续去西城找吴东进。人流攒动的街头,杨荣就那么无所事事的站着不免有些扎眼,一个不知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的小队长发现举动不寻常的杨荣,拿出手中画像比照片刻,挥舞马鞭催马向杨荣奔来。战马疾行,路上的行人慌忙躲避让出一条道,把无所事事的杨荣露了出来。
杨荣直勾勾的看着战马,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战马,如果自己能穿上黄金盔甲,胯下配上战马扬风执立,驰骋沙场,那该是有多威风。
突然杨荣被人推了一把,接着被一只有厚重老茧的手不由分说的拉着向街边胡同深处跑去。胡同口小队长紧拉战马,短暂的停顿又被被人群裹挟的进退不得,不由着急冲胡同大喊。杨荣依稀从口型能看出,那位小队长喊的是皇上。
杨荣耳边生风,任由不速之客拉着在胡同内七扭八拐。反应过来后几次扭动,都没有从那只铁手里挣扎出来。实在跑不动了,才吸着风含糊不清的呐喊:“停,停,草,累死老子了。”
不速之客停下来,紧张的左右前后观察,直到确认真的没有追兵才放松下来。然后脸不红气不喘的数落杨荣:“你是被吓傻了还是就是个傻子?怎么就不知道躲呢?你要是死了,你父母怎么办?”
杨荣没有回话,接着喘气。
“你也是来京城赶考的吧。”不速之客观察到杨荣体面下的窘状,那是一条打着补丁的裤子。“你是哪个府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能参加京试。”
杨荣斜眼盯着不速之客,恼他不应该跑那么快,万强肯定是追不上来了,现在谁能带他去西城的打铁铺?谁能带他回皇宫?卧槽,这么大的京城,没有电子地图和公交车,靠两条腿要乱窜到什么时候。
“虽然兄台是青年才俊,但请兄台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35岁考科举的大有人在,我只是其中之一。”不速之客委婉的训斥杨荣,显得极为有教养。
杨荣还是盯着他,恶狠狠的问道:“请问兄台高姓大名,我一定会牢牢记住你的。”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陈名矩字康言。”叫陈矩的中年男子慷慨激昂的说道。
杨荣也学着陈矩的模样手执儒家礼仪,刚想开口报上姓名。胡同的两头忽然出现官兵把他们堵了个正着。没有给任何开口的机会,咋咋呼呼的就给两人带上刑具扔到囚车上带走了。
打铁铺的吴东进匆忙烧了几张书信,和打铁的汉子打了声招呼,说要出去几天走亲访友,拜托他照看几天铺子。
吴东进这头刚刚动身没多久,在两条街外的茶馆里喝茶的田尔耕就得到了消息。田尔耕端着茶碗,嘴角微微翘起,笑的异常迷人。马奇听闻,主动表示要亲自追踪。
田尔耕喝着茶劝马奇道:“不要着急,打草惊蛇,如果草足够茂密就难以惊动藏在草丛下的蛇,所以我们要清理一下周围的草丛。我们就在这喝茶,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马奇不是很懂田尔耕在说什么,但锦衣卫的规矩就是不知道别问,听上级的指示,因为上级的指示是更上一级委派的,更上一级永远不会出错,如果错了,首先要想想错的是不是自己。
严格来说田尔耕已经不是锦衣卫的人,杨荣只是给他口谕:收拢残部,打击阉党势力。在马奇等人的面前说官复原职之类的鬼话都是田尔耕根据需要临时编的。
田尔耕未尝不知道杨荣放他出来是别有用意,跟在他身边的马奇等人就是杨荣下一步要铲除的对象,自己也难逃宿命。
即便是这样,田尔耕也和魏忠贤玩不起了,魏忠贤现在有点走火入魔,自己没有必要陪魏忠贤一起埋葬。田尔耕把手伸出窗外,月光柔和的照耀在手掌上,日月之光华,失去过才知道它的重要性。
所以田尔耕要抓最大的那条鱼,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大明朝刑部天牢,杨荣带着刑具被人踢到在地,随即被拉起来。为了避免再次挨打,杨荣只好违心的跪下。
“姓名?”
“杨荣。”
“来京何事?”
“.....进京赶考。”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背....”
杨荣........
“假的,押进大牢,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