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爷本名罗圈子,是庆海楼的厨子,成祖还是燕王的时候,罗圈子的祖上在燕王府里就是总厨。这些都是罗圈子酒后说的醉话,真假不可考证,但厨艺真是了得。庆海楼花高金雇罗圈子每天来做四桌三十二道菜招待尊贵的客人。
这个习惯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食客们知道的是,四个房间,每天同一个时辰准时上菜。
为什么是四桌而不是五桌?传言是取四季发财的寓意。有一次,庆海楼的前掌柜喝了点小酒,恰逢几个好友前来,借着酒劲硬逼着罗圈子做五桌菜。罗圈子一怒之下,砸烂厨房,扬长而去。过了半月,罗圈子照样回来做菜,掌柜的却换成了宋辉。
戌时,宋辉照例站在后门处迎接罗圈子,这些年多亏宋辉厚道,从不摆掌柜的架子,逢年过节送点小礼物给罗圈子。这般的礼贤下士,换来的是罗圈子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不迟到,不早退,偶尔还会做一两道新菜品供客人品尝。
戌时已过三刻,左等右等不见罗圈子露头,只好回去给客人寒暄,送上一桌还算美味的佳肴聊表歉意。
其实罗圈子没有迟到,他人早已躲在庆海楼厨房的菜窖里。弓着身子,撅着屁股,拿着铁锹挖洞。
鼓捣了好长时间,碎瓦片,破砖头散落一地。当铁锹翻出木头的时候,罗圈子赶忙扔掉铁锹小心翼翼的用手一点一点把土捧出来,最后掏出一个长条木箱。
木箱搬到桌子上,把烛火推的远一点。掀开盖子,仿佛看到多年老友,拿起来轻轻放在怀里,满是胡渣的脸滴下几滴眼泪。
“兄弟们,就快了,皇上亲自派人去辽东,很快就发现咱们了。”放回箱子里,拿出手掌大小长方形的令牌揣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放回原处。
走出地窖,趁后院无人,悄悄溜了出去。
雪依旧那么大。
杨荣走在路上不禁想到,如果这场雪下在西边多好。看到路边的乞丐,不禁又想,在这个时代,一场雪老天要收掉多少人命才罢手。
墨轩楼依旧红火,客人络绎不绝。雪是那么冰凉,却浇不灭男人对猎物的热情。老鸨在人海中一眼就认出杨荣:“杨公子,你可来了,魏小姐一天都没吃饭了,就等着您来喂呢!”
杨荣不知老鸨哪来的热情,自己上次来好像连钱都没付就被王承恩抬走了。上了楼才知道老鸨的热情从哪里来,骆养性居然派了两个锦衣卫守在魏小姐闺房门口,都不知道换件便衣,原汁原味的杵在那里,哼哈二将?
“站住。”其中一个校尉拍拍自己的衣服。“没长眼睛那,我们大人说了,除了杨公子,谁也否想进门。”
“对。”另一个校尉不满同僚抢先说话也补充道。:“一天了,连口水也没让送进去过。”
杨荣憋不住呵斥道:“再过两天,活人被你们守成死人,你们大人不怪罪吗?”
两个校尉还没反应过来,屋里人待不住打开房门把杨荣拽了进去,关门前还探出头去:“杨公子到了,赶快准备酒菜,也找个人来把屋子收拾收拾,别熏坏了你们的杨公子。”
杨荣还想让魏千芷抚琴,魏千芷不干,虚弱的扶着墙坚持先开饭。无奈,只好打开窗接着逗狗:“这狗今天出去了吗?我好像见到它了。”
饭菜早已准备好,只是有人拦着送不进来。魏千芷端着碗,嘴里塞着饭,含糊不清的说道:“没有,一天尽逗狗了。你到底是啥人,能劳动锦衣卫的人给你站岗。”
“不好意思,耽搁你葬父了。”杨荣歉意的说道。
“别别,我六岁那年卖身葬的父,昨天我娘旧事重提就想卖个高价。三万两嫌亏,没想到你是个吃白饭的。要不是锦衣卫过来,我现在肯定都被喂狗了。”魏千芷不顾昨天端庄的,愤愤不平的说道。
杨荣更是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回头我找他们领导说说把人给撤了。你赶紧吃完,咱们今天接着抚琴。”
“你除了会听别人弹琴还会什么?”魏千芷问道。
杨荣想了想回道:“吹牛。”
“好,本姑娘今天听你吹牛。”说着像模像样的搭了个台子。
罗圈子刚走出巷口,就被跟来的面具人堵个正着。看着罗圈子背着行李,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
“将军,末将要去辽东。”
听到罗圈子叫他将军,面具人沉默了一会:“还不是时候。”
“这是个机会,末将不想再等了。”罗圈子说道。
两人僵持了一会,冻得瑟瑟发抖,都不愿意后退半步。
“回去,安心当个厨子,这是军令。”面具人不想多说,等待罗圈子接令。
罗圈子面露不忍之色,紧紧抓着怀里的令牌,决定拼死一搏。身后一声巨响,热浪瞬间把他们掀翻在地。
在雪地里滚了两圈,面具人稳住身子看着远处的庆海楼炸成一片废墟。“你干的?”面具人眯着眼睛问同样摔的七荤八素的罗圈子,眼眸里尽是肃穆。
“不是末将,咱们还有一批货还在里面,将军在这等我,我去取出来。”罗圈子抱着头痛苦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奔向火海。
面具人拦住了他:“撤,连夜出城,听你的去辽东,京城没了东厂和锦衣卫,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杨荣站在椅子上还在大吹特吹,忽然一身巨响把他震到在地,魏千芷吓得一头扎进杨荣怀里。青龙没有走楼梯,直接跃上二楼踢开了房门。
杨荣堪堪站起来,余波未消又是一阵摇晃。人们终于反应过来,风也似的扎向大门。等人都到齐,青龙关上房门,等待杨荣吩咐。
撇开魏千芷,杨荣红着脖子吐出两个字:“火药。”说完,杨荣好像又失去了方向,茫然的看着四周。
“查,查爆炸的是哪里,是不是火器局?”杨荣不得不想到那里。
青龙亲自带十个人出去查,留下两个人护送杨荣回宫。人走的飞快,屋里只剩下魏千芷一个人。看着混乱的场面,披上杨荣来不及穿走的衣服混入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