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万籁俱寂,皇宫内一行人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摸进乾清宫西边的墙角隐藏起来。
“明天魏忠贤就离开京城,让锦衣卫盯着,这个时候不要出现纰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人感觉说话的主人刻意放大声音,好扫除之前的压抑心情。
“承恩,天时尚早,去尚书房拿些奏折朕再看会。”声音的主人再次吩咐道,虽然略显疲惫却不容置疑。
“是,皇上。”回话的声音有点无可奈何,转身吩咐的同时小声叮嘱随行的宦官做点夜宵端过来。
宽阔的房间,雕龙画凤,处处显示皇家的尊贵。古朴的书桌后面,疲惫而年轻的大明皇帝拿着毛笔端着一寸厚的奏折勾勾画画。
自己能即皇帝之位是个意外,更是上天的眷顾。
天佑大明,不曾让它落在阉人手中。
没有当过太子,不要紧,自己努力就好。
不曾受过从政教育,不要紧,自己勤政补拙。
什么都没有,不要紧,年轻人的心中只要自己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
承恩推开门,端着银耳莲子羹缓缓过来。
“混账,梳理河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推荐阉党治理。”皇上把笔摔在桌子上,随即又若有所悟的感叹道:“朝廷中阉党的势力还是很大。”
听到感慨的王承恩脚步顿了下,还是缓缓向前:“皇上,吃点东西消消气,这个时辰该歇息去了。”
“嗯,今天睡不着的人有很多,朕就不陪他们熬夜了。”一边小心的收起奏折,一边接过王承恩送过来的宵夜大口吃了起来,看来是真的饿了。
“现在什么时辰?”皇上的一句问话,像是打开某种机关的开关。
寂静的夜,打更的声音渐行渐远,若有若无。
墙角下的黑衣人,统一揭去黑衣露出太监服饰,为首太监在胳膊上缠上白纱:“今夜,我们将为皇上送行。”
说着点燃手中的烟花,直冲天际,白光过后,拿起刀当先杀进乾清宫内。
“什么人?”迎接他的是一把带着寒光的刀。
“有刺客。”“护驾。”的声音此起彼伏,传到乾清宫内每一个角落。皇上手上的碗掉落地上,抓起桌上的佩剑就要冲出去一看究竟,王承恩抢先一步挡住皇上的去路:“敌暗我明,皇上暂且不动,让奴婢去探个明白。”说着拱手大步走出去,不给皇上反应的时间。
崇祯没有强行出去,他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斤两。自从住到皇宫,没有一天不为自己性命担忧,刚才只是身体极度紧张下自然反应。
抓着剑的手因为太用力微微发麻,不甘心的放到桌子上,又看到奏折浸在打翻在地的莲子羹中,弯腰去捡,一阵头晕目眩,手压碎掉落在地的碗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杨荣醒来发现是在一片狼藉中,抬起头脸上还粘着莲子,伸出舌头还能舔到苦咸的味道。
看这房间的摆设,自己身上的龙袍,才相信真的穿越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尼玛,崇祯老头你不地道啊。”杨荣扬天长啸。
紧闭的房门被人冲将开来,杨荣盘腿坐起,优雅的伸出滴血的手轻轻摇摆:“你们出去,朕要一个人静静。”
十一月的北京,天寒地冻,寒风爬进房间吹向桌上的奏折,摇曳着走了好远。
刚冲进来的两个人面面相斥,不敢轻举妄动,在这个时代,弑君不只是需要武力,还需要打破束缚心灵的勇气。
杨荣渐渐适应身体,门外的喊杀声也传入耳间。杨荣不觉惊异:“你们在干嘛?过年杀猪吗?声音是不是太大了点,扰民啊。”
手上的剧痛使得杨荣的面部有点狰狞,整个人显得有点局促起来。手忙脚乱的奔向桌前的宝剑,想要割块步包扎一下,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恼羞成怒的杨荣转身喊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你们的皇帝?”
豆大的汗水从两人鼻尖滴落,喘气声越来越粗,听到杨荣的喊叫,下意识的接受命令向皇帝走去。
门前一阵慌乱,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闯杀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条件反射般举起手中乏力的兵器:“护...护驾,皇上快跑。”冲到杨荣近前。
侍卫身上的鲜血散发着热气,早进来的两位像是在梦中被人惊醒,终于醒悟起来今天是来干嘛的,双双举起摆在身后的兵器。
侍卫倒在地上,门外又鱼贯闯进来若干人,厮杀在一团,侍卫就倒在杨荣脚下。血水模糊的场景刺激着杨荣的神经,伸手想扶起倒下的侍卫,却又受惊似的避开,几番试探终于抓住侍卫微微扬起的手臂。
侍卫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嘶嘶的喘着粗气,杨荣把脑袋凑上近前:“兄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不死的话会照顾你的妻儿父母。”侍卫还在挣扎,杨荣忍着慌乱接着说道:“最好你也别死,活着自己照顾他们。”
“快...跑!”侍卫用尽力气喊出最后一句话身子软了下去。杨荣被生命中最后的嘶吼吓得呆住,兵器撞击声入耳,杨荣这才感觉生命朝不保夕,起身向门外跑去。
为皇上失去生命是让皇上明白自己忠诚最好的手段,可是什么都没有留下。杨荣站在门外向房内最后一撇,大声喊道:“你一定要活过来,我觉得你可以当将军。”
声音吸引大量的目光,庭院内获得片刻的平静。杨荣没有闲着,借着片刻平静穿过刀剑林立的人群向更外面跑去。人群沸腾起来,喊杀声,护驾声不觉于耳。
一瞬间,护驾的,弑君的都向杨荣涌来。杨荣只感觉被无数只手推过来,搡过去,无数个身体挡住劈过来的刀剑,却又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脚踹到墙边。
杨荣抵在墙上:“此命休矣,崇祯你个倒霉孩子没想到吧,纵使魂飞魄散依然救不了你的大明。”
杨荣依旧被大手推搡着向门外挪去,身上早已被鲜血浇了湿透。逆来顺受的皇上显然可以被更好的营救,几经转手,终于有一个粗汉不耐烦,当着杨荣的面把杨荣扔出门外,用自己的身体当做门堵住刺客。
“我记住你了。”杨荣在半空中叫喊,在门外的青石板上摩擦,久久没能站起来。大门被粗汉关闭,仅有的光线被月光代替。
“皇上,我刚才听到皇上的声音,就在附近,你们快找找。”女声从拐角处传来,但很快就被尖叫声代替,不知从哪又窜出来一队人马和他们纠缠在一起。
杨荣挣扎的站起来,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疼,提提衣摆接着一步三回头的向前跑去,没跑两步一个女人和他撞了个满怀,两人踉跄双双坐到地上。
“今天真他妈倒霉。”一声女人的惊呼伴随着杨荣的咒骂。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向这移来,昏天黑地,杨荣压根就没分清敌我,只是求生的本能支撑他四处乱窜。
眼瞅着又要成为瓮中之鳖,只好四肢着地像起飞一样爬将起来。女人抓着杨荣的腿叫到:“皇上,臣妾可算找到你了。”
“真是败家娘们。”杨荣想一走了之,可作为自封的五好青年实在做不出丧尽天良的事情,身上的血可都是真的,泼在身上的时候还有温度。转身捞起女人,两人搀扶着一瘸一拐踏上逃亡的路程。
“诶,姑娘,你说句话,咱们到底往哪跑。”七扭八拐,杨荣终于确定迷路,迷失在紫荆城的高墙内。自己没有在皇宫生活过情有可原,搜寻崇祯的记忆也是丝毫无获,真是怪哉。
“皇上,按照祖制,您得称呼我为皇后。”身子边的女人小声回到。
“哎哟,卧槽。”杨荣下意识的撒手后退,自称皇后的女子因为杨荣大惊失色也紧张起来:“怎么了,皇上不要吓唬臣妾。”
“我才十七岁。”
“臣妾芳龄也十七。”
“好吧,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去皇嫂那里,那里现在应该安全。”
“我这么去会不会太落魄,让她看不起。”
“逃命要紧。”
“头前带路。”
皇后转身迟疑了下,扭头疑惑的看着杨荣。
这么早就被拆穿了?不可能吧?杨荣摸着鼻子解释道:“我跑的快,我断后。”
“按照祖制,皇上应该自称朕。”
“行了,逃命要紧,别老是祖制祖制的。”
又是七扭八拐,喊杀声渐渐甩在身后:“臣妾记得是这条路怎么还没到呢?”皇后小声嘟囔道。
杨荣终于知道刚才皇后为什么迟疑、疑惑,感情她也是个路痴。
“皇上恕罪,臣妾也是刚迁到宫中不久,不记得去时的路。”皇后歉意的说道。
“可不是嘛?”杨荣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从衣服下摆撕了布条缠在手上:“我做皇帝多久了?魏忠贤还在不在朝堂?”杨荣突然意识到该弄清楚现在是哪年哪月。
“皇上....”
皇后正说着,突然看到杨荣身后打开一扇门,走出一个身材臃肿面白无须的太监,皇后不自觉的心中一紧。
太监似是一直贴在门后,直到确认是皇上才把门打开。杨荣听到声音回头查看也是一惊,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太监并不惊慌,俯首施礼,然后就要把杨荣扶进屋内。
皇后盯着来人,紧紧抓着杨荣的胳臂向后退去。杨荣不知来人是谁,保养的极好,看不出具体年龄。但是看起来很是面善,不觉心里一荡放松起来。
“疼。”杨荣示意皇后松手,然后一只手揽着皇后信步踏进房内。
“皇上..”
皇后贴近杨荣耳边想要说些什么,谁知杨荣见到光亮便甩开皇后坐到屋内椅子上,一边倒茶,一边开始废话:“宫里这么乱,兄弟你这里倒是挺安静的。”期间,还用手势和皇后比划,问她要不要来一杯。
皇后小心翼翼的站在杨荣和太监中间,侧半个身子紧张的瑟瑟发抖。
“回皇上,今天夜里,老奴这里是最安静的。”太监说话不急不缓,那一股子沉稳的劲,像是个掌印太监。只是对杨荣称呼自己‘兄弟’有点不自在的摇摇头。
“真有你说的这么平静?”杨荣几杯茶下肚摸着嘴似是玩味的问道,没等太监回话杨荣又伸起食指放在耳边故作神秘的说道:“听。”脑袋还不规则的晃来晃去。
皇后和太监目光被中二的杨荣吸引过去,“兵器撞击声弱下来,说明叛乱被成功镇压,我要回去享福了,公公回头去乾清宫找我聊天。”说着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牵着皇后慢悠悠的朝门走去,皇后身体僵直这一拉之下几欲摔倒。
“哈哈哈。”太监哗然大笑起来。“皇上还想回去?。”
“你说的这是什么道理,这是皇宫,是我的家,我回自己房间。”
“回不去了。”太监得意的说道。
太监话音刚落,杨荣瞬间被一群人包围在中间。
被包围的杨荣像个蝗虫过后的玉米杆,直直的戳在地上:“请..请问,你哪位?”
皇后整个身子已经倒在杨荣身上,颤巍巍说道:“他...皇上他是魏..魏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