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妈妈。是我的错吗？都是因为我溺水了，爸爸才……”我趴在妈妈的大腿上，感受着她划过我头发和抚着我背部的双手的温度，并从中汲取着一点，哪怕一丝的安全感。
“不，不是MOMO的错。”妈妈用温柔的声音安慰着我。
“但是爸爸也没错吧……”妈妈一时不知我想说什么，
“那是谁的错呢？”
“……谁也没有错。”
“谁也没犯错的话，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妈妈没有回答，或许是不知怎么回答吧。
我并不是要怪谁，因为我知道的，错的是我，任性又愚蠢的我。
但妈妈却并不这么认为。
“……谁也没有错，只是因为几个偶然的因素结合到了一起，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妈妈说着好像很难懂的话。
“全是偶然？”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妈妈。
“不全是偶然。”
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哥哥看向了我，“MOMO溺水是偶然，爸爸失踪是偶然，但是……”
但是？我也同样看向哥哥。
“但是，爸爸救MOMO是必然。”哥哥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砰。
我一下子被这话击中了，心中涌出了一股奇怪的感情，总觉得，真是作弊啊。
我正在自责的深洞中徘徊着，只有坚韧的绳子才能将我拉上去。而这句话则犹如和绳子完全无关的气球一般，虽不能把我拉上去，但总觉得，轻松了不少。
我看着哥哥的脸。即使是哥哥，也不能同往常一样一直摆着那张冷脸。他眼圈红红的，但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强。
他哭过了，但没在我面前哭。
“对对，这是必然！”妈妈有些久违地开心地笑了笑，“真是说了句好话啊，伸太郎。”她揉了揉哥哥柔顺的黑发。
哥哥也少见的没有躲开，只是扭开了脸，是害羞了吧。
“真好啊，我也想摸……”一不小心，我就将真实想法说出来了，但我真的没摸过。
“好啊，来吧。”妈妈轻轻地将手放到哥哥肩膀上，做出一副压住了他的“样子”。
“才不好啊！”哥哥一下子“挣脱”了“压制”，跳到了地上。
“为什么？也让我摸一下啊。”我站起身来，追了上去。
见我追来，他便逃走。
“你不准摸。”
“为什么？妈妈都摸了。”
“妈妈和妹妹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
“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这是两码事。”
“那就让我摸一下！”
“不行！”
我和哥哥在客厅里跑闹着。
偶然间，我看到了，妈妈正在悄悄地用手帕抹眼泪。
我停了下来：“怎么了，妈？”
哥哥也停了下来，看了过去。
妈妈将手帕收了起来：“没什么的，只是觉得我的孩子真是坚强啊，这样爸爸也不用担心了。”
她对我们笑了笑，是带着欣慰与怀念的笑。
我突然有些想哭，但妈妈她说了，她的孩子是坚强的。于是我强噙着泪水低下了头，让刘海遮住眼睛。
哥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言地拍了拍我的头，他可能是想安慰我。
但我总觉得这只能起反效果。
我装着打个哈欠，让那泪水流下了一两滴，随即便立刻擦掉。
“困了吗？”妈妈关心地问道。
“没有啊。”我对她灿烂的笑了笑，以展示我的活力。
“有精神就好。”她回了个笑，笑的时候很漂亮，“接下来我要收拾收拾东西，伸太郎你就先带着MOMO去附近的公园玩吧。”
“我……”我本想留下来帮忙，但哥哥拽了一下我，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们出门啦。”
“路上小心点。”
“嗯。”
…………
“不行了，我已经不行了。”正推着我荡秋千的哥哥无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才推了几次啊？再来几次吧。”我有些不满。
“不行，再来就累死了……”
“根本就不够……”我有些生闷气嘟囔着。
没办法，只好自己动了。
“作为惩罚，让我摸你的头发！”
“就那么想摸吗？”
“嗯！”
他叹了口气，正当我以为他要答应时，他却说：“请你喝次可乐就饶了我吧。”
“哥……”
“干嘛？”
“你有钱？”
“奖学金来着。”
“奖学金……难道说……”我故意做出一副有些不敢相信的表情。
“难道说？”他也相当配合。
“难道说你就是外表看似小孩，体格却如老头的有钱优等生——如月伸太郎！”
“……你想吵架吗？”
“开玩笑，开玩笑。”我自己笑了笑。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我看他缓了一会后，便说道：
“那么就去吃芭菲吧！”
“不是可乐吗？”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并没有拒绝我的要求，有哥就是好啊。
“那么，诸位，出发吧！”
“是，是。”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公园里的秋千。
…………
店内，我正吃着芭菲。
“这个最新款真好吃啊，哥！”因为他肯定不会问我好不好吃，所以我只好告诉他。
“是吗。”他左耳正插着耳机，手里抱着书呢。
“哥你不吃吗？”
“不吃。”他翻了页书。
“明明看少女漫画，却不吃甜品啊。”我含住了勺子。
“要你管！”他没好气的加大了mp3的音量。真是的，明明自己看，却不让别人说。
我又挖了一勺，放到了他脸前。
“干嘛？”他又将mp3的音量减小了。
“啊——”我示意他张嘴。
“不吃。”他扭过了脸。
“吃一口嘛。”
“不吃。”
真不给面子，我鼓了鼓脸颊。
对了！
我有些恶劣的笑了笑。
“呐，哥。”
“又怎么了？”
“你喜欢美腿吗？”
“哈！？……呃……这个还真甜。”他咽下了我喂进去的那一勺。
“对吧！”我又挖了一勺放进自己嘴里。
真好吃。
我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话说以前也有类似的事吧……
以前……
我突然有些沉默了，有些而已。
但这些微的沉默却被察觉了。
“怎么了？”
“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
“所以说没什么啊。”
“真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会回答‘没什么’呢”
“……什么意思？”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的话，应该回答‘你在说什么’之类的才对吧。”
“……”
“……”
“……”
“跟爸有关……？”
“……嗯，就是想起以前爸爸也是这样带着我来吃芭菲的……”
“是吗？”
“哥你窝在家里看书，没来过呢。”
“是啊。”
“……”
“……”
“其实是我的错吧……”
“……”
“……”
“你是这么想的？”
“……嗯。”
“那就是吧。”
砰。
那气球爆炸了。
一股沉重感再次袭来。
要是一开始没有那气球就好了，现在只觉得更沉重了。
那沉重感挤压着泪腺，让眼泪从眼眶流出，顺着脸颊滴到了地上，我连忙低下了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幅样子，以免让他生出负罪感。
对的，只要这样就好了。我对自己如此说道，虽是这么想的，但眼泪就是止不住。
这本就是你的错，你应该一个人好好承担错误……
“但我也错了……”
他突然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
“嗯？”我抬起头来，眼泪模糊了眼睛，我有些看不清他。
“如果不是我一时兴起说自己也想去，那爸他也不会临时去请假，那我们也不会去海边。从根本来看错的是我才对。”他有理有据的分析着。
“不，不对……”我反驳道，但他却打断了我。
“搞商店街抽奖的也有错，这种时候应该把海边旅游的一等奖从摇奖机里扣出来才对吧，这样的大人才够脏啊，真是错得离谱。
爸他的老板也有错，明明平时都是要加班到很晚的，但这次竟然难得大方一次，这一点都不资本主义，有错。
新干线的安保人员也有错，明明平时就有人弄得新干线停运，但这次他们却没好好偷懒，因此有错。”他胡说八道着，但却十分冷静。
“我们这个国家的地理环境也有错，这么小的地方还四处环海，摆明了想让人去看海嘛。
人类进化史也有错，审美观这种东西毫无价值，要不是觉得美，谁会去看海啊？
错得最很的就是造物主，居然把海这种东西造出来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我骂道，一边哭，一边笑着骂道。
结果他还是没丢下绳子，而是以自己为地基造出了一段楼梯。
“真难看，大家都看过来了。”他将纸递给了我。
我擦干了眼泪。
“回家吧。”
“嗯！”
我缠上了哥哥的胳膊，向外走去。
…………
街道上，一个可爱的侧马尾小女孩正拽着一个死鱼眼小鬼的手臂，兴高采烈地向前走去。
恍然间，女孩的眼睛，从黑色，变为了红色。
…………
现在，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大家都在看我。
错觉吧。
我环视了一周，却发现，大家真的在看我。
为什么？
我做了什么吗？
我有些心慌。
哥他明显也发现了这点。
他拉上了我的帽子，挡在我身前，牵着我的手，有些小心的向前走着。
“那孩子真可爱啊！”
“就是说啊！”
“总觉得让人移不开眼啊！”
周围人的议论传入我的耳中。
不对！这样太奇怪了。只是因为可爱就能让大部分人都停下来看吗？
哥他“啧”了一声，便握紧我的手，猛地跑了起来。
我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个踉跄，而是仿佛早有预感般做好了准备。
为什么呢？
因为是兄妹吧。
而哥也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提前给我打招呼吧。
心中的慌张不知不觉随着风的鼓动消失了。
我们穿过了人群，穿过了街道，穿过了公园，穿过了小巷。
我看着身前奋力跑着的哥哥，不知为何，总觉得就这样不停下来也不错。
但我们还是停下了，
因为他的体力见底了（笑）。
看着扶着膝盖不停喘气的他，心中不知是何的让人暖洋洋的微妙感情上也附上了一层无奈。
虽然周围的少数几人也没有再看过来，但等他稍微不喘时，
我还是牵着他的手跑了起来。
“等会！太快了！”
“没事，没事！”
我有些兴奋了。
为什么呢？我有些不明白。
我们像个傻子一样毫无理由地以极快的速度向家跑去。没多久，我们便到了家。
“我……我们……回来了……”我一边喘气一边说。
“欢迎回来。怎么了这么喘？”妈妈有些疑惑。
“跑了一会，对吧。”我看向哥哥，却发现他趴在玄关的地上，累得像条狗一样。
“跑了一会？”妈妈看着他嘴角抽搐了下。
“没事，没事。”我替他回答道。
“是吗？”
“……是啊”哥他勉强地回答道。
我看了下妈妈的脸，却发现了淡淡的泪痕。
我们出去的时候，她一定哭了吧。
虽然由我来说可能会有点怪，也有些勉强妈妈的意思，但我觉得妈妈一定没问题的，
毕竟她是生出我们这些坚强的孩子的坚强的妈妈啊。
没关系的，没事的。
明天一定比今天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