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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噩梦的苏醒

晓玉用筷子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一副食之无味心不在焉的样子,闵宥琳问她:“你怎么了?”

柿子正埋头吃着饭,听见闵宥琳说的话才停下手中的筷子,抬头观察起晓玉来,只见她眉头深锁,神情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不禁也担心起来:“晓玉,你今天很不对劲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晓玉微微笑,勉强露出笑容:“我没事啊。”说完却低下了头。

放学了,闵宥琳有意等晓玉一块走。在街边的奶茶铺买了两杯饮料,她将其中一杯递到晓玉手里:“喏,这杯是你的,不含奶精,也没有另外加糖。”作为朝夕相处的好友,她们对彼此的习惯早已熟稔于心。

“谢谢你啊,宥琳。”晓玉从闵宥琳手中接过饮料,就着吸管喝了一口,香浓的奶茶带着Q弹的黑糖珍珠翻过舌尖涌向喉咙,味觉带动精神上的觉知,她感受到片刻的甜美醇香。“其实…”晓玉看着闵宥琳的眼睛,像是有话要说。

宥琳握住晓玉的手,回看她的眼睛说道:“我们是好朋友,有什么烦恼都不要独自承担,我会陪伴你。”

晓玉微微点头,决定把心事说给她听,闵宥琳坐在晓玉身旁,安静的听她倾述着。原来这段时间晓玉常常会带上准备好的饭菜去医院陪伴程皓然,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便亲近许多,他也开始同她说起自己家中的事。令晓玉意外的是,程皓然的家庭状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许多,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姐姐又遭遇了意外,现在独自一人要照顾昏迷不醒的姐姐以及患病的母亲。

“他前几天和我说想放弃升学,你知道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那么自然平静,就好像默默承受苦难的那个人不是他,”话说到这,晓玉抓紧闵宥琳的手,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宥琳,你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减轻他的苦难呢?”

闵宥琳如鲠在喉,竟一时说不上话来,她没想到同样是十几岁的年纪,程皓然却要被命运逼迫着快速长大,无奈的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力改变他的现状。闵宥琳无法将现实对晓玉残忍说破,只宽慰道:“别担心,让我回去再想想,我们一定可以帮上他的。”

“嗯!”晓玉点点头,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对闵宥琳说,“程皓然说她姐姐出事的那天刮了台风,对了,是‘木恩’,那场台风就叫‘木恩’,很巧啊对不对,我也很意外,居然和你出事的日子在同一天,我记得那天本该是你的生日…”

当天夜里,闵宥琳再次出现在那个可怖的噩梦里,头顶上方一块老旧的广告牌在猛烈的大风中摇摇欲坠,不断发出“咔咔”的声响,在强劲风力的攻势下,广告牌迅速脱离固定它的最后一颗螺丝,径直向下砸去,慌忙中她将同站在广告牌下的老妇人推至一边。

“妈,小心!”闵宥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怎么会又梦到那个人…”闵宥琳躺在床上,脑中萦绕着噩梦的情节,再也无法继续入睡了,她突然很想去见一见,那位与她同一天出事,至今昏睡不醒的程皓然姐姐。

第二天一早,闵宥琳刚走进教室,晓玉就问她怎么脸色这么差,闵宥琳解释说昨晚没睡好,接着便对她说:“你什么时候再去医院,我也想一起去看望程皓然的姐姐。”

晓玉说:“好啊,就这个周末吧。”

周六上午,闵宥琳和晓玉一同前往医院。走在路上,头顶上方的天空阴云密布,黑压压的像是要掉落下来,直逼得人感受压抑,明明接近正午时分,却更像是傍晚。

“看样子马上要下暴雨了。”闵宥琳说道。

“嗯,是啊,我们走快一点。”晓玉说。

两人加快脚步行进,晓玉口袋里传来的手机铃声打乱了她们的脚步。晓玉掏出手机看屏幕显示,“是程皓然,”她忙接了起来:“喂,我和宥琳马上就要到了,你在哪?好,我知道了。”挂上电话,晓玉转头告诉闵宥琳,程皓然说要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些生活用品,让她们先去病房等他。

走进医院,两人顿感浑身不自在。受天气影响,医院的地面上湿漉漉的,墙面上也都凝结着水汽,使得整个空间环境潮湿阴冷,晓玉带着闵宥琳走到一间病房前,转动把手轻轻推门进去。病房里摆放着两张床,靠近门的这张床空置着,上面铺着雪白的床单,里侧的那张床则是程皓然姐姐现在躺着的那一张。

闵宥琳感到莫名的紧张,拉着晓玉的手不自觉握紧,跟在她身后走到病房里侧。视线从床尾缓缓移至病人的脸上,当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孔跳跃在闵宥琳漆黑的瞳孔上,脑海中失散的记忆碎片被迅速重组,有关于那场噩梦的完整场景一一显现。

她接听手机,传来程皓然的声音:“姐,妈今早6点出门之后就没有回家,附近她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

****中,一位老妇人独自蹲坐在街边,朝着那个方向,她远远的喊了一声“妈——”

老妇人嘴里反复呢喃着:“我就想来买两个烧饼,烧饼店怎么不开门呢?”。

老旧的广告牌在猛烈的大风中不断发出“咔咔”的声响,头顶上方的广告牌迅速脱离固定它的最后一颗螺丝,开始下坠。她慌忙将同站在下方的老妇人推至一边,后一秒便是“嘣!”的一声巨响,她晕倒在地,雨水滴滴答答打在脸上。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孔,似熟悉又陌生,令闵宥琳心生恐惧,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至全身,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意识到闵宥琳的不对劲,晓玉担忧的询问她状况。“啊!”一声惊恐的尖叫,闵宥琳再也承受不住,双腿发软坐到了地上。晓玉忙蹲下来抱住宥琳,想去叫医生,却又无法放任她一个人留在原地,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失控的闵宥琳用力挣脱晓玉的双手,站起身独自跑了出去。

直追到医院大门,闵宥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晓玉忙掏出手机拨打程皓然的号码,电话刚一接通,她就急切的说道:“你快回来,出事了。”

见到程皓然,晓玉宛如找到救命稻草,拉着他着急忙慌的乱说一气,此时她思维混乱,说话语无伦次,不过他还是听懂了。他试着让晓玉先冷静下来:“别着急,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我们给她的家人打个电话问问看。”他又让晓玉联系闵宥琳的朋友一起帮忙寻找。因担心闵宥琳会再回来这里,程皓然让晓玉留在医院,自己则去附近找找看。

此时闵宥琳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她往前走,漫无目的的,像一个人走在人生的钢索。失而复得的记忆使她全身冰凉、惊恐、思维混乱。似迷路的小女孩,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了哪里,又该走向何处。

天空忽然骤降倾盆大雨,盖头袭来,闵宥琳无处可逃,衣衫被大雨浇湿,仿佛那颗干瘪的心也被揭露出来。被雨浇湿的每一寸,清冷直至心脾,她躲避在沿街商店的屋檐下,玻璃窗上有倒影,她企图看清玻璃窗倒映的自己。然而,剪影模糊,似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是自己也是重影。

雨水顺着屋檐肆意奔泻,在台阶上激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天地间灰朦朦一片,格外安静,只有沙沙的雨声。有一些雨滴飞溅起来,跳跃在她鞋上,她蓦地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那天同样是一场下得很突然的雨,在星光广场附近的商店屋檐下避雨。记忆里,这一场景有它专属的背景音乐,这是一首有着悲伤的歌词和细腻的旋律的歌——《wings》,由THE L组合的中国成员崔成浩亲自作词作曲。她很想他,那个脸上总是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浑身散发着温暖的小孩。

大雨滂沱的夜,雷声大雨声也大,埋没被放大的情绪。雨冲刷万物的声音隔着窗户传进来,显得房间里更寂静。姜昫坤一如往常戴着耳机听音乐,黑夜侵袭带来灵感,时不时从嘴里哼出一两句旋律,手里抓握着笔,以便随时将灵感记录下来,倏然书桌上手机震动,将他遨游在音乐世界中的思绪全部收回。

淑芬和姜尚武正坐靠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突如其来的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让两人不禁回头遁寻这声音的来源,只见到姜昫坤从楼梯上匆匆走下来,径自走到大门处,慌慌张张换上鞋夺门而去。几秒后,门复又开启,他进来拿了把伞,再次关上门出去。

晓玉仍在医院里,坐在病房的病床上,手里握着手机,她在等待有人通知她关于找寻闵宥琳的消息。“天已经黑了,外面又下着雨,宥琳一个人会去哪呢?”晓玉第一次见到闵宥琳这个样子,很是担心。她觉得宥琳的反应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可当时她就在宥琳身边,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样。仔细回忆闵宥琳当时的异常举动,她猛然猜测到宥琳极有可能是恢复记忆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个人就一定可以找到他。”

水雾弥漫住眼帘,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脸上也湿漉漉的,闵宥琳竟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霏雨让柏油路成为城市的镜子,倒映着斑斓霓虹,忽明忽暗闪烁。一个颀长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雨雾中,他撑着伞,雨水打在伞面,向上溅起后又四处乱窜。她用手抹去漫在眼上的水汽,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待来人走近举高伞之后,闵宥琳终于看清楚眼前的那个人:“林珩?!”

林珩撑着伞站在她的正前方,他注视着她,深陷的眼窝饱含着脉脉深情,闵宥琳注意到他眼里的光芒一闪而逝,那么快,以至于令她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林珩走近闵宥琳,脱掉外衣罩在她的身上,低头对她说:“我找了你很久。”这句话一语双关,让说的人和听到的人都觉得很恍惚。

此前林珩在接到晓玉的电话时,就预感到闵宥琳应该恢复了记忆,而当他找到她时,他才确信眼前的闵宥琳真的已经“恢复”了记忆,然而记忆完整的她,却全然不是曾经那个他所熟悉的闵宥琳,此刻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让林珩感到多意外,在找到她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林珩明白:若她回来了,第一时间会出现在他身边,而不是在这里。林珩抱着一丝希望,找到了她,却仍没有找到闵宥琳。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披散着棕色长发,眼里只看得见他的女孩。他压抑着内心的疼痛,将伞举过她的头顶,说道:“雨小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一路无话,林珩送至她家门前,双眼凝视着她:“你恢复记忆了,对吗?”语气笃定。

闵宥琳低头不语,许久才开口问他:“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并未有片刻的思索,林珩回答:“以前的你!因为…以前的你喜欢我。”

接到林珩打过来的电话,知晓闵宥琳已经平安回到家中,姜昫坤飞快的跑过几条街,到家后又快速走上二楼,气喘吁吁的站在她房门前。闵宥琳正在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她听见姜昫坤的脚步声一路行至门前,停下来专心的听门外的动静。

姜昫坤想要敲门,手举起来却停在了半空,犹豫片刻后,他放下了手,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说的话太多总被收回,仅隔了一道门,却深感彼此竟是这样的触不可及。

次日,闵宥琳再次出现在了医院里,她只身一人来到这间病房前,敲响房门。程皓然出来开的门,他看见闵宥琳,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

“我可以进去吗?我有话想对你说。”闵宥琳说道。

“嗯,进来吧。”程皓然将门敞开的缝隙拉大,侧身让闵宥琳进到病房里,“你没事吧,昨天我们都很担心你。”

“皓然,”闵宥琳对他说着话,视线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程皓然姐姐,之后她决定丢弃那些繁复的开场白,直白的告诉程皓然,“我是你姐姐。”

“姐姐?”程皓然回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程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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