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贾管家拍门叫道:“侯爷,府中有故人求见。”
柳下河睡眼朦胧,纳闷道:“故人?来者何名何姓?”
贾管家在门外答道:“那人不曾报名,只请侯爷过去一会。”
柳下河起身洗漱,便出了门去,贾管家引着他走到院落大厅,远远的见到厅内两口大木箱子,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挺拔着身躯,站在一旁。
柳下河皱眉道:“我不曾吩咐,谁让他进来的?”
贾管家面色微变,迅速道:“那人说和侯爷相熟已久,家丁们怕侯爷怪罪,便让其在大厅等候。”
柳下河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青年见柳下河步入大厅,拱手抱拳行礼道:“柳侯爷,小的有礼了。”
柳下河冷眼旁观,道:“你是何人,我从未曾见过你,怎敢冒充我的故人?”
青年露出歉容,道:“实在有重托在身,是以冒充侯爷故人,小的是风老板手下周二,这两口箱子乃是昨日侯爷遗失之物,风老板特差遣送至侯府,完璧归赵。”
柳下河嗤之以鼻,冷笑道:“昨天我丢了两口箱子,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打开看看吧,我丢的是什么宝贝?”
周二脸上笑容一闪而逝,这类的达官显贵他见多了,无非是装模作样假扮清高,看看礼物轻重,十有八九要立马收下。
“其它事小的不知,只是将此物送来侯府而已。”说着周二打开一口箱子,道:“无非就是一些府中旧物罢了。”
柳下河抬眼一看,木箱中珠光宝气,熠熠生辉,风索这位富豪果然出手不凡,金银珠宝塞得满满当当。
“还有一口就不必开了,无非是差不多的物什罢了。”周二不无得意道。
柳下河忍住心中悸动,叹了口气,随即淡淡道:“本府宝货应有尽有,实在不曾丢失这些旧物,此物何来就请你高抬贵手,重新带回去吧。”
周二从未见过此等事,便面露难色,因将木箱直接送入他人府中,若非十足把握,风老板又怎会轻易为之。
他一脸愕然道:“侯爷这……这……”难道是此人嫌礼物分量不够?
柳下河摆手道:“不用这的那的,快走吧,难道还要侯府将你乱棍打出?”
周二想起风老板临走前的嘱托,咬牙道:“侯爷,京城之中豪门林立,权势滔天者不计其数,侯爷初来乍到不知水深几许,奉劝一句柳侯爷,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风老板果然有恃无恐,竟然敢对朝廷命官出言恐吓,虽然只是命手下人代其声张,但若无庙堂之人为其撑腰,何敢如此狂妄。
柳下河看着周二,笑道:“那倒不是,小爷从来都是敬酒罚酒都不吃,最喜和对味相投之人饮酒作乐,若是和一般人譬如你家老板,便如味同嚼蜡,再好的酒肉都食之无味。”
周二见他笑中带着一股狠意,气势咄咄逼人,额头不知为何竟渗出点点汗珠,脸色苍白道:“既然如此,小的不便再行打搅,只盼到时候,侯爷千万不要追悔莫及——”
话音未落,柳下河眼中寒芒暴起,周二素习武艺,在京城武林人士中,也是一把好手,此时却只能呆立原地,浑身不知为何不得动弹,瑟瑟发抖起来。
“豁啦”一声,周二双腿一阵钻心疼痛,哀嚎一声,随即膝盖以下失去了知觉,跪倒在地,两只腿竟然硬生生被柳下河踢断。
柳下河冷然道:“小小跑腿的竟敢如此狐假虎威,劝你改过自新,否则下次见你怙恶不悛,断的就是你的狗头,滚吧。”
想起他已经不能再滚,只好命家丁扛着他带着箱子出府,府门之外自有一批人等着接应,看他如此狼狈,知道事情蹊跷,扛起箱子带着人走远了。
柳下河召来府中一众家丁,对贾管家喝道:“以后有人拜见,皆在外等候,非我亲自传令,不得入侯府,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如此,下回再犯此错误,自己卷铺盖回家养老。”
贾管家满头大汗,哆嗦道:“是是,侯爷,再也不敢如此糊涂了。”
柳下河摇摇头,起身向府外走去,在街道上四处走动,见身后无人跟随,心道:风索倒是明白,怕又折损手下,倒是不再跟踪。
随即走入一家茶楼二层的包房,见朱喜在那品茗磕着瓜子,一看到柳下河,道:“有没有人跟踪,被人发现我和你偷偷相会,实在于我不利。”
柳下河奇道:“哇,你好歹是皇上的堂弟,堂堂一个郡王,怎么怂成这样。”
朱喜咧嘴道:“我只是个小小的郡王,不仅没有封地,还将世世代代居于京城,哪有你这么潇洒来去自如,我犯不着因为这事和他们撕破脸皮。”
柳下河狐疑道:“你如此瞻前顾后,莫不是他们的线人?”
朱喜吐出一口茶水,痛心疾首,道:“柳兄,你竟然怀疑我,要知道郡王府虽然穷,好歹在京郊还有数万亩良田,城中数十处宅院,我犯得着因为钱而自甘下贱么?”
柳下河喷出一嘴茶水,瞠目结舌道:“穷?你这还算穷?那我算什么,穷的只剩下这具玉树临风的躯壳?朱兄,送给我几亩地好不好?”
朱喜断然拒绝道:“不行!”
柳下河道:“数万亩地送给我几亩都不行,太抠门了。”
朱喜哂道:“你找风老板吧,我想他很乐意送你一大堆银子和田产。”
柳下河以手加额道:“唉,晚啰,今天早上我已经将两大口宝箱拒收,想必风老板此时正咬牙切齿吧。”
朱喜动容道:“既然如此,你就是和他们彻彻底底的分道扬镳了。”
柳下河不屑道:“他们?不想可知,这风索无半官一职,却能在京城中呼风唤雨,无非是仗着背后的一群权豪撑腰,再坐地分赃,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因此来对付我?”
朱喜摇头道:“你不过是在京中挂了个闲职,他们就算想在朝廷给你使绊子亦无机会可寻,无非就是不和你来往,孤立你罢了,倒不会因为这事而大动干戈。”
柳下河头痛不已,道:“我倒是希望他们对我下手,引蛇出洞,这样就有机会抓住这些人的破绽,现在威古米庄关门,大义钱庄又做的滴水不漏,确实找不到证据趁虚而入,除非……”
朱喜恍然大悟道:“除非你手上掌握了重要的把柄,他们为了防止你以此兴风作浪,必然会对你痛下杀手。”
柳下河答道:“不错,这证据要从哪里找呢?”说着便摸着下巴思索着。
朱喜忽然道:“风老板家大业大却未有官职傍身,所以他才四处巴结,靠着别人的庇护大肆搜刮民人资财。他一定有着一本账簿,上面记载着各类资金往来,这样一本账簿必然牵扯到所有人,不仅仅是同流合污的证据,关键时刻还是保护身家性命的护身符。”
柳下河点头道:“不错,他为了防止自己的位置被别人替代,也让权豪有所忌惮,一定会有这么一本账簿,进可威胁别人退可保命无忧,这东西不好随身携带,一定放在某处,如果是你,你会放在哪里?”
朱喜眯着眼想了片刻,道:“如果我有这么个东西,一定得把它锁起来,再放入安全的地方,有锁就会有钥匙。这钥匙不能让别人保管,因为不安全。能保住自己性命的东西,必然随身携带,风老板生性谨慎,恐怕就连睡觉也要带在身上。”
柳下河沉吟道:“这钥匙不可能只有一把,必然还有备份,以防万一之用。如果能趁着他无知无觉之时,偷到他身上的一把,这事就好办多了。”
朱喜笑道:“如果我们都猜错了呢,要是风老板和那些人亲密无间,我们岂非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恐怕白白忙活一场。”
柳下河听完一乐,道:“好一个君子之心,你倒是居之不疑。风老板不是傻子,我看他倒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怎么会把身家性命寄托在虚无缥缈互相利用的情感之上,哪怕他没有,我也就是白忙活一场而已,可以试试。”
朱喜道:“柳兄,看来你是彻底和他们杠上了,别的忙帮不了,等你胜利归来,我为你摆酒祝贺!”
柳下河笑道:“好,为了这顿酒,我也得努力努力。”
等到夜幕降临,柳下河不紧不慢的吃过晚饭,再行出发,循着路线找到风索所居住的金凤楼,跳入围墙之中,双眼四下扫视着。
不久后发现风索的影踪,便伏在院墙上,直勾勾的等着他入房休息。这位富翁倒会享受,在家中看着妖娆的舞姬艳舞完毕,又有女侍为其推拿按背。
在中院大厅待了一个多时辰,等候前来的各个店铺掌柜报告完毕,深夜之时,这才走入后院歇息。
后院之中,两道关卡,四个人把守着,每个关卡都伏着一直猎犬。
柳下河又等了一个时辰,约莫风索已经茫然入睡之时,这才跃入后院,凌空击出数道“瞌睡符”,一应护卫,全数立时大睡。
他踅到门前,从外击开门栓,走入屋中,见一黄花梨大木床上,矮胖的风索正躺在上边,飞出一道“瞌睡符”助其沉睡。
这时候便安心的在床前的衣架上摸索起来,衣服上并无钥匙放着,倒是衣架上一大串钥匙扣着,看不出来哪一只才是独一无二之物。
走到床前,对着风索的身躯上下左右摸索起来,黑夜中不免平气凝神,专心致志小心动作,若在旁人看来,一个男的半夜里在另一个熟睡中年男子身上,使劲用手抚摸,无疑会令人大起误会。
摸了一遍后毫无发现,又摸了二三遍仍旧未有线索,柳下河垂头丧气的站起身,看着床上的风索,矮胖的身躯翻了个身,脑海中灵光一闪,掀起半边枕头,定睛一看,果然有把古铜色的钥匙。
他心下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