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芷晴,早,大王,早,上官你也——嗯?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枫推开NHD办公室的门走进屋内,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和屋内的三个人打招呼,当一一扫过三人的脸的时候,叶枫才发现那名消瘦的男人不是上官明,而是被害人许晴的丈夫,王——王什么来着?。
“我叫他过来的。”王建仁说,“王先生,麻烦你把刚才对我们说的话再说一遍。让这位叶警官听听你的重大发现。”
“好的。”
许晴的丈夫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不知道他是在突遭变故之后变成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总而言之,叶枫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他看起来太窝窝囊囊了。
“就是在我家的厨房...”提到‘厨房’两字的时候,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我请来打扫房间的家政保姆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不对劲儿?”
叶枫把大衣挂在椅背上,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王先生显得有些孤立无援的站在NHD办公室的水泥地面上。
“多了一幅油画。”
叶枫一愣:“油画?”
“嗯。就是那种在宜家买的装饰用的风景油画。几百块钱...”王先生点点头,“我其实并没有看出来,是经常来我家打扫卫生的阿姨看出来的。我家的厨房里贴的是墙纸,没有放过什么装饰品。阿姨说她之前没在厨房里看到过那幅画。”
“可能是你妻子生前挂上去的。”
王先生明显被刺痛了一下:“我妻子她几乎不怎么进厨房。她不会做饭,也不喜欢待在厨房。那幅画应该不是她挂上去的。”
“不是她,也不是你,更不是家里的家政阿姨。”叶枫的神经渐渐紧绷起来,“只可能是外人挂的画?”
“嗯,那幅画之前是被挂在客厅里的。”王先生说,“出事后我一直住在宾馆里,没留意到这一点,昨天我请阿姨回家打扫卫生,她才发觉的。”
“难不成是凶手挂上去的?”
王先生没有搭话。
“八成是这样。”张芷晴说,“在那副画下面,或许隐藏着什么凶手不想让人看到的秘密也说不定。他只能用油画来遮挡。我已经联系总署的犯罪现场鉴识员前往王先生的家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工作了。”
“嗯...希望能有所收获。”
“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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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幅挂在许晴被分尸的厨房的墙纸上的风景油画的下面,犯罪现场鉴识员们发现了鲁米诺反应,也就是说,这里曾经沾染到了血迹。
虽然血液已经被凶手彻底擦拭、破坏掉了,但是警方还是在那块墙纸上提取到了血液的残留物。
只不过这一发现能够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
“血液残留物无法提取到DNA信息?”叶枫瞪大了双眼,“那不是白高兴一场了吗?”
“那咋办嘛。”张芷晴从火锅中夹出一大块沾满汤汁的羊肉,放在她面前的油碟里沾了沾,一口吞下,“总比没有要强。”
叶枫没好气的说道:“和没有也没啥差别。”
“能检测出血液的血型。”张芷晴说,“不是被害人许晴的血。血型匹配不上。”
叶枫拿筷子的手定在空中:“那是凶手的血液?”
“没错。”张芷晴点点头,“我们距离锁定凶手的真实身份,只差一点点。不过这一点点,可能是永远无法横跨的沟壑呀。”她叹了口气。
“好吧...”
叶枫夹出一块藕片,沾了沾他那几乎没有红色的油碟,叶枫不能吃辣,就算是麻辣烫,他都得吃不辣的...
“也不算是全无收获。”张芷晴说,“凶手的范围已经被缩小到几万人了。”
“几万人?”叶枫问,“这个范围也不小啊...”
“凶手是熊猫血。”张芷晴说,“他的血型极其罕见,几十万人之中或许才能出现一例。刑警队的人正在调查京阳市内能够查到的拥有这种熊猫血的人。这种大海捞针的搜索方式,咱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期许他们能有所收获了。”
“熊猫血...”叶枫皱起眉头,“这个词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可能是在电视上听说过把。叶枫,把肉下锅里,别发呆了,赶紧的,续不上了。”张芷晴说,“难得你做东请我吃火锅——”
“难得这个词太过分了吧,就像我是个铁公鸡似得...”
“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
“切,请我吃火锅自助,你真好意思...”张芷晴嘀咕道,“黄粱他请我吃的可是法式大餐——”
“黄粱?!”叶枫瞪着一双牛眼,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你到现在和那个脑残侦探还有联系?”
“他不是脑残侦探,黄粱很有能力的好吧。”张芷晴翻了个白眼,“而且我和谁联系,用得着经过你的同意吗?你谁啊?我的老父亲?”
叶枫涨红了脸:“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吃亏嘛!”
“打住,用不着,能让我吃亏的男人他还没生出来呢。”
张芷晴虽然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睛中暗含着一丝欣喜,只不过叶枫完全没看出来。他独自生闷气呢。
“去,那一盘子水果过来,我要吃草莓。”
“不去。”
张芷晴拉长音:“嗯?”
“去...去还不行吗?”
注视着叶枫没精打采的背影,张芷晴轻声嘀咕了一句‘傻瓜’,嘴角的一抹微笑再也隐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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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锁、推开门进到一片漆黑的家——叶梓不在家,她今晚在寝室睡,所以叶枫才会在下班后请张芷晴吃火锅,98一位的自助火锅——身上满满的火锅底料的味道,让叶枫的头有些疼。
他去卫生间冲了冲,换上干净的睡衣后,从客厅的书架上拿上一本书,坐在了沙发上。叶枫没有打开白织灯,只是把卧室的小台灯摆到了茶几上,借着温和的淡黄色灯光,他翻开这本看了无数遍的《红与黑》,沉浸在于连纠结的内心世界中。
在于连的身上,叶枫仿佛看到了自己。
看着看着,叶枫的注意力渐渐从书本的世界中游离开,无数个小的碎片开始在他的头脑中互相碰撞、破碎、重组。
被人窥视的感觉;对NHD发出挑衅的连环杀手;残忍的分尸手段;王泽端的遇害身亡;给陈明发送的神秘短信;与曙光口腔千丝万缕的联系;王泽端和陈一鸣之间不可告人的勾当...等等,这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块块各不相关的拼图一般,在叶枫的脑海中碰撞、摩擦、拼接、组合。
一个个设想从思维的海洋中浮出水面,又快速的落回到漆黑的深渊中。设想,否定,再设想,再否定。
一个个看似荒诞不羁的念头盘旋在叶枫的脑海中,恰似一只只秃鹫。而一个名为‘逻辑’的战士手持AWM,每一颗子弹射出都会将一只秃鹫彻底摧毁。
只有一只最为凶狠、最为丑陋的秃鹫仍在天空中盘旋,与战士周旋着,不肯接受死亡的命运。
不可能。
叶枫放下手中的书,头枕着沙发,把手臂贴在眼睛。浓郁的黑暗在一瞬间笼罩了他的世界。
他否定着那看似疯狂、却又内含逻辑的想法。
不可能是他。
凶手绝对不可能是他。
该死,不可能...
叶枫的心在痛,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粗暴的捏住了叶枫的心脏,手的主人没有一丝的怜悯之心,他拼尽全力去摧残手中的这颗心脏。
而叶枫除了咬牙忍受痛彻心扉的疼痛外,别无他法,他甚至不能用哭泣和嘶吼来宣泄痛苦。
在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冷酷的近似机械音的声音,对他重复着这样一段话,一遍又一遍:Whenyouhaveeliminatedtheimpossible,whateverremainshoweverimprobable,mustbethetruth.
当排除了所有其他的可能性,只剩一个的时候,不管它看似多么的不可能,那就是真相。
那就是真相...
该死,他竟然敢如此的玩弄我?!
“哈,原来是这样,哈哈,竟然如此的简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枫不可抑制的放声大笑,他内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他只是想要笑,嘲笑自己犯下的错误,嘲笑自己竟然如此天真的陪着凶手演了这么一出悲剧。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不是错觉。
而是事实。
他一直在被某双眼睛注视着,这双眼睛的主人躲在在阴暗之中,观察着叶枫的一举一动。他手中的铅笔不停在剧本上修修改改,为叶枫、为剧本上的每一名角色书写着他为他们定下的解决。
伙计,你是否想到过,我不会乖乖的接受你为我设定的结局。叶枫盯着天花板,在心中默默地问道。你应该先把我干掉的,而不是把我留在最后。
你已经玩的很尽兴了吧?很好,现在轮到我了,伙计,轮到我的反击了...
叶枫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卧室找衣服。他必须外出一趟,为接下来的最终一幕准备必要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