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她便瞧见尚未痊愈的龙宸宇坐在桌边,正在沉思什么。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气息,他倏地转头,猛地站起身来,神色焦虑万千,一迭声地道:“安,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由于过度的关切,他的话语中甚至带着丝丝怒气。乔安知道他心中的急切与担忧,心中又是感动又是伤痛,表面却丝毫也不流露,只是随意地坐在一边,顺手摘下斗笠,低声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无名谷的人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而已。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别生气!”
瞧见她平安归来,龙宸宇哪里还会生气,再想想刚刚自己的言语也有些过火,心中也觉不安,忙道:“安,我不是故意要跟你急的。只是如今形势险恶,我跟龙宸烈的争斗已经日趋激烈,他甚至感明目张胆地刺杀我!难保他不会把脑筋转到你的身上来,安,我是真的不放心你啊!现在,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唯有你!”待到后来,他的声音越发的低沉,如在人耳边低喃细语一般,熏人欲醉,令人心折。
乔安听在耳中,痛在心中。再想想自己刚作出的决定,越发肝肠欲断,却勉力忍住,什么话也不说,转过话题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龙宸宇不悦道:“怎么,没事便不能来找你了么?难道我们之间除了正事,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么?”
乔安为祛逐心中的哀凉,故意叹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知道了,你是来找我吵架来了!”
龙宸宇“嗤”的一声笑,顿时将小小的不悦抛到脑后,道:“我闲着没事了,专来找你吵架的?一来,我是心中实在挂念着你,你不来碧蓼居,我也只好拖着病体来绿幽苑了。而来,我也确实有事要找你商议。方才我去着手联系君氏之事,商谈刚上轨道,便被父皇一道圣旨召到宫中不是为了其他,正是为了边关之事。你可知道,乾于可汗已于三日前正式宣战,加入战团!龙宸烈着此事大做文章,极力劝父皇收兵和谈,龙宸锐则沉吟不语,只有我一人大力反对。现在恐怕全朝上下均知孟权佑是我的人了。”
此事刚刚已从玉衡口中得知,乔安也不惊讶,心中暗叹,道:“皇上怎么说?”
龙宸宇面色沉重,声音也沉甸甸的,道:“还好父皇并未因此动摇抗击北狄的决心,仍旧将龙宸烈狠狠责骂一顿,并言称要与北狄决一死战。如今,为了振作将士士气,鼓舞斗志,父皇已决定派人前往边关督战。这个人选自然又引起极大的争议。龙宸烈,龙宸锐都虎视眈眈。父皇知道若派他们的人前去,只怕不是督战,反倒是文义关的催命小鬼了,因此私下问我可有人选。我正在为此头疼,左思右想亦没有一个可去的人。”
眼见有如此之好的时机,乔安岂会放过?她面容仍是平静如水,轻描淡写地道:“如若当真为难,那边让我去好了!”
龙宸宇豁然惊起,难以置信地紧盯着乔安。接触到她澄澈如水的眼光,他始觉她并非在说笑,而是认真的。龙宸宇的面色凝重起来了,一字一字沉声道:“安,你不要开玩笑!”
乔安却像是说了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悠然道:“龙宸宇,你说我这像是再开玩笑么?”
龙宸宇的脸越发难看,断然道:“不行!哪怕是我自己亲去,也绝不会叫你去的。那是什么地方?如今又是什么形势?安,你清醒些好不好?”
乔安晓得他的倔性子又冒了出来,耐心地劝说道:“龙宸宇,你不要闹性子了!其实,你心中是知道的,现在的情形,我去是最好的法子。京城的事情你根本不可能脱身,到边疆督战更是是天方夜谭,而你手下如今也没有适用的人。我虽然对军事兵法知之甚少,但是以我的才智,总还能帮上些忙,再不济也不至于坏事。而且,无论如何,我对你总没有坏心,跟孟权佑亦不会有什么大的冲突矛盾,只会同心协力,共御强敌,而彼此少了后顾之忧。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么?”
龙宸宇哑口无言,但是心中却也隐隐感觉到了乔安的逃避之意,怎么肯这般轻易地便叫她溜走?遂反问道:“安,你若去了边疆,那京城这边又该怎么办?如今形势如此险恶,我不能没有你啊!”最后一句话却是一语双关,既是说他需要她的才智,亦指他对乔安的感情。
乔安何尝听不出来,而这点更是她要避往北疆的首要缘由。她叹了口气,狠下心肠,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冷然道:“诚然,如今京城形势严峻,是边疆之外的另一个战场,且凶险之处恐怕犹有过之。但是,在生死存亡的压力之下,才更能真正迫出一个人的潜力,使其做出梦寐以求的重大突破,各方面均更上一层楼,正如无名谷的试练一般。龙宸宇,你是要做皇帝的,终究要独当一面,这便是你历练的最好时机。难不成你做了皇帝,我还要在旁边加以指点?那只是个笑话!且不说旁人怎生看待,便是我,也会看不起你的!龙宸宇,我相信你应付得来的!没有了我,你依旧可以好好的。”说到后面,语气已大转柔和,充满了激励鼓舞之意。
龙宸宇神色复杂地瞧着她,更觉着她最后一句话亦是一语双关,隐隐含着二人终将离别的不祥寓意,心头更加不安,却也不好说破。暗自沉思了半天,仍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