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只道她尚年幼,定然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常常会摇头失笑。却不知,有着年幼身体的她却有着成人的灵魂,早将他所说的一切铭记在心中。如今父亲不在了,她不但要替父亲报仇,洗却污名,更要助父亲完成他尚未完成的遗愿,叫他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所以,这一仗,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能败!
想到父亲,乔安忽然心中一动,涌出一个想法来,猛地抬起头,道:“龙宸宇,你可曾想过发动民众的力量么?”
“发动民众的力量?”龙宸宇大惑不解,问道,“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安越想越觉得可行,心情也渐渐好转,也语气也微微有些颤抖了。她整理思绪,慢慢地道:“我记得,由于北狄历年来的侵略,致使紫星王朝有许多民众流离失所。为保性命,他们只有背井离乡,往远离北狄的南方去。经过这许多年,想必许多人都已落地生根了。”
“你也知道,南方诸郡气候温和,土壤肥沃,农商皆是十分兴盛,大多富庶之郡。如今,你以‘为抗北狄,纳募粮饷’为名,定然会有许多人响应。而且,南方多富商,也有许多人想要将生意扩展到北方来,若朝廷肯许以优渥条件,想必他们也是愿意踊跃捐赠的。这样一来,亦可带动北方的经济繁荣,不叫那为龙宸锐所控的新图一枝独秀,一举两得,岂不是好?”
龙宸宇呆呆地瞧着乔安,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稍稍回神,击掌叹道:“果是个好主意,为何我便想不到呢?安,你真真是个神仙了。”
乔安淡淡摇头。这些皇室贵胄,总是不将百姓的力量放在心上。虽说唐太宗曾有语“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却也只是告诫帝王莫要将百姓惹得过急而已,只怕也不认为大事上,民众们能帮些什么忙吧?说起来,倒也不是她当真是神仙了,只是二人的思维方法有所不同罢了。
龙宸宇静思片刻,忽然喜道:“安,经你这样一提醒,我倒是想出了个商行来。你可还记得‘君氏’?”
乔安微微一怔,手下也是一顿,琴音顿止:“君氏?”
龙宸宇道:“对啊,就是君氏!那个跟孟权佑有关的君氏!因为受到龙宸烈与龙宸锐的双重打击而有些步履维艰的君氏!他们的主事者与孟权佑是好友,自然乐意祝他一臂之力;且他们为我那对兄弟所逼,形势艰难,若我能为他们穿针引线,介绍父皇给他们做靠山,他们定然求之不得;最重要的是,他们实力雄厚,有足够的力量来助北狄之战!这样一来,不但粮饷之事迎刃而解,也顺便打击了我那五弟的势力。安,你真是我的救星!”他笑着看着乔安,目光神情中尽是满满的喜悦与赞扬。
乔安也是心中喜悦,淡淡一笑,重又调音弄弦,闲适自得,道:“你脑筋倒也转得快,这确是对你们双方皆有益处,我想那君氏也会答应的。看来,问题是可迎刃而解了,恭喜你了!”
“这可全是你的功劳呢,乔安!”
乔安轻轻摇了摇头,道:“那么,可还在与我赌气么?前几日火气那么大,如今可都消了么?”
龙宸宇洒然一笑,道:“是我小气,向你赔不是,行不行?不过,安,难道真的不能留下来么?我是真心的。”
乔安淡淡道:“人生本就不可能十全十美的。若是天下的好处都叫你得尽了,只怕连老天爷,也是要妒忌你的。”
龙宸宇笑道:“可我却觉着天下的好处似乎都叫你得尽了呢!你人又美貌,性又聪慧,常人难及,年纪轻轻便是江湖上神秘之极的无名谷谷主,武功又高不可测,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一般呢!”
乔安眼中忽然浮上苦意,停下奏勤,来到窗边,望着窗外深秋依旧碧翠如初的竹林,幽幽一叹,许久才道:“所以,老天定不会叫我好过的。”她的声音极轻极轻,轻得犹如秋叶飘落,微风轻拂。即使如龙宸宇,也不曾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只觉着她的背影凄苦无比,忽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难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么?龙宸宇自问,有些不解。
“时日无多,你快些去联系君氏的人吧!免得到时谈不拢,又手忙脚乱的。”乔安的情绪只是昙花一现,一转眼便恢复了清冷的模样,收回了萦绕在窗外的视线。
龙宸宇听出了她话中的逐客之意,识趣地起身出了自在居。外面那一色的碧翠使得他精神为之一振,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出去了。虽是同样的步伐,心情与进来时却已是天渊之别。
有时候他真的很佩服乔安,似乎什么事情到她的手里都能迎刃而解一般。猛然间想起与乔安的交换条件,他不由好奇了起来:这样的乔安,还有什么事情是要借助他来做的呢?
刚走出绿幽苑没多久,总管汪浮秋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拦在路间,双手捧着一份信笺。龙宸宇突然有些好奇了,怎么每次他一出绿幽苑,汪浮秋总能及时地出现,倒似心有灵犀一般。且只要龙宸宇在府中,他就一定能找到。想着,他立定脚步,问道:“怎么了?浮秋,有什么事么?”
汪浮秋依然是那平静的声音:“四皇子,门外有人托老奴将这信笺交于您。”